盛京,昌華別院。令狐團圓依舊是一身青裳,一臉疲倦地高坐龍椅。大包子遞上茶水,見她半日一動不動,不禁惶惑,遲疑半響後,到底壯著膽子喊了聲:“陛下,夜已深,龍體要緊……”
令狐團圓回過神來,摸著額頭道:“我怎麼聽這話,這麼別扭呢?”
大包子立即跪下,磕頭如搗蒜。令狐團圓連忙止住了他:“別,我不是怪你說錯了話!雖然內宮裏,你們都喊我陛下,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大包子怔了怔,道:“可奴才覺得沒有別扭啊!既然陛下坐在龍椅上,那奴才就該伺候陛下呀!”
令狐團圓展顏一笑:“好了,沒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大包子走後,令狐團圓伸了個懶腰。在其位謀其政,就這麼簡單。習慣就好,很多事都不是天生就會的,可若不開始做,怎麼知道適合不適合自個?
然而令狐團圓總歸要繼續別扭,因為西日玄灝來了。他一入別院,整個宮殿就驟然冷了幾分。一身玄袍的他猶如黑暗中的主宰者,冷峻逼人的眸光,無人可忽視。
令狐團圓立即正襟危坐,正視他步步逼來。他雖身上無劍,心裏卻有,目光更是如劍,當他來到麵前,那淩厲的目光更直透心扉。令狐團圓由衷的感歎,他還是死不甘心,決不接受失敗,而這一點又與她自個多麼的相似?
“你不要臉,我認了!”
果然,他一開口就又是惡毒。
“你腦子進水,我也忍了!”
令狐團圓皺眉。
“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再這樣下去,就別怪我……”
兩根纖指按在他的薄唇上,他一怔後,竟咬了下去。令狐團圓吃痛,猛一縮手,他繼續道:“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威遠城不過是七月的人多,但真正的頂尖高手,還是我的人多!”
令狐團圓再摸額頭。威遠城下,他確實比她多了兩位頂級高手,但總歸七月的武聖多如牛毛,到最後,還是她勝了。
西日玄灝頓了頓,緩了聲又道:“女皇你已經當了,還要那個虛名做什麼?這盛京皇宮是你的,西秦的景元宮也是你的,整個大杲都是你的。就這樣你還不滿足嗎?非要弄臭青史,留個千古罵名不成?”
令狐團圓歎道:“我知你是為我好,可我們現在這樣子,我很不習慣。”
“呸!”西日玄灝罵道,“不習慣?不用在我麵前裝,你心裏其實樂得不行,叫我左封一個王,右封一個王,哪裏還有不習慣?我告訴你,你若敢稱帝,我就把那兩個家夥都弄死!”
令狐團圓陷入了沉思。自從入主盛京,她每天煩於處理政務,強顏正色接見親信,其實一點都不愉快。可若放棄帝權,她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人?背負青史罵名,她倒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這般辛苦得來的勝利成果,似乎吃起來並不甜蜜。
西日玄灝突然轉身,無缺和潘微之聯袂而至。殿內很快寂若死灰,三人都斂氣屏息,盯看令狐團圓。
令狐團圓終於想完了。得了天下又算什麼?真正的幸福不在天下,而在身邊。
15雲帆如夢
秋雨綿綿,太醫府正廳。西日玄苠安靜的坐等,管家倍感壓力。整個大杲都知道,灝帝即位後,敏王就權傾大杲。昔日毫不起眼的九皇子,********後,鋒芒四露,手腕強硬,殺人如麻,似乎把壓製多年的鬱結都抒發了。
潘怡和尚在皇宮裏,潘靜初不肯見敏王,管家不得不出麵伺候著,他根本伺候不來的主。起先他還謹慎的問了幾句,但西日玄苠始終一言不發,令管家愁腸百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如此沉默了半個時辰後,西日玄苠想要見的人終於出現。
“你先下去吧!”潘靜初一身素衣,神色平淡。
管家告退後,她也不走近,隻佇立廳門前,直視西日玄苠,後者依然不開口,卻將目光鎖定於她。
“敏王殿下安好?”對視許久,到底是她先開了口。
“好!”他惜字如金。
潘靜初在心裏歎了一聲,這麼些年過去了,明明已由靦腆少年,成長為一個極富個性魅力的男人,而她自個卻毫無長進,醫術仍然不高不低,識人斷事還是稀裏糊塗。她已離他越來越遠。
不知過了多久,西日玄苠突然發問:“為什麼不見我?”
她怔了怔。當年拒絕她的人是他,她何來麵目見一個拒絕自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