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1章

慕有哥是個演員,十八線,啊不,應該說二十八線,或者三十八線?

她跟了聞川六年,那個窮困潦倒、心高氣傲的藝術‘瘋子’這六年來隻賣出去二十來張畫,還多半還是些友情買賣,進兜的票子不夠自個買畫材,全憑慕有哥跑龍套賺的錢吊著一口氣兒。

今年冷的早,才剛入冬,就已蔓延著臘月裏的寒氣。

屋外的冷風鬼哭狼嚎地衝撞著門窗,聞川坐在裏頭忘我地作畫,隻穿了件五彩斑斕的毛衣與長褲。

暖黃色的小燈泡靜靜地墜在半空,牆上的人影,唯有細長的手臂在快速移動。

這是一個打通的平地大車庫,一道牆隔成兩室,中間沒有門,靠一塊一米多寬的小長簾間隔開,裏頭是臥室、衛生間,外頭是廚台和他的畫室。

屋裏頭沒什麼複雜的擺件,最多的就是他的畫,畫完的,沒畫完的,成堆摞著。

為了省電,空調已許久未發動過,上頭沉了一層綿綿的灰。

聞川旁邊擺了個破舊的小碳爐,吱吱地搖曳著青橙色的火光,為架上的油畫帶去溫柔的光暈。可盡管已燃燒了兩天,它還是驅趕不走屋子裏的陰涼氣,牆角的黴點順著牆縫往上爬,像無數個小黑蟲密密麻麻地死在一起,格外瘮人。

環境是差了點,但是設備齊全,租金便宜,地方也足夠大。

火車到寧椿站正好是零點整。

慕有哥一坐起車來就化為‘鋼鐵之身’,這不,剛從廣西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硬座下來,仍舊精神抖擻,拖著行李箱走了快旁人兩倍的速度。

夜裏寒氣重,在她的睫毛點綴出顆顆晶瑩的水鑽,小小的,泛著幾珠光。

下了公交,離小南苑還有一大截路,厚厚的口罩緊巴巴地捂在臉上,她有些缺氧,哈哧哈嗤地喘著氣。

七轉八轉終於到家門口,慕有哥掏出鑰匙,刺裏呱啦地開鎖,剛推開門,顏料味、煤炭味、劣質洗筆液味、夾雜著許久未透過氣的悶呼撲麵而來。

她轉過臉,長吸了口氣,把門拉大。

頓時,冷風呼啦呼啦地瘋狂往屋裏灌。

“關上,冷。”聞川刹時打了個寒顫。

“你也不嫌熏的慌。”

“那少開會吧。”

慕有哥高高擰起行李箱,跨越重重障礙將它塞進床底下,她搓搓手,取下口罩,又搓搓臉,“把你這些畫收拾收拾,沒地方插腳了。”

“好。”

“哪來的碳爐?”她掀起隔簾問他。

“後街一個老太太給的,你不認得。”聞川的頭發有點長,帶著自然的卷兒,快要蓋到眼睛,“本來要扔了,被我抬回來了。”

慕有哥放下簾,踢掉腳上的高跟,束起長發,踩著棉拖去打開衛生間的小窗,“吃了嗎?”

“沒。”

“我也沒。”

她換了件家居棉服穿著,去把門關上,站到他身後,手自然地耷在他的肩上,“抽象暗黑係,你的畫風我越來越看不懂了。”

聞川隻笑了笑,沾滿顏料的手指包裹了一層硬硬的鎧甲,握著破舊畫筆,不停地遊動。

慕有哥抓了抓他的頭發,“長毛怪,明天去理發店。”

“不去。”他一心撲在畫裏,下一句話隔了十幾秒,“你給我隨便剪剪。”

“我?我可整不來。”慕有哥從手腕扯出根小皮筋來,給他紮了個高馬尾。

燈光下,聞川的整張臉這才全部露了出來。他又瘦了,臉上添了幾分骨骼感,但也許是那對眸生得過份溫柔,才讓這輪廓分明的臉龐不帶一點兒淩厲。

慕有哥側臉去看他,賞心悅目地笑了下,“那就留長發吧,好看,還挺有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