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忍受著心裏的鈍痛。

“明哥,明哥?”陸愷靠近一些,見到蔣明卓額上冒了冷汗,手上青筋暴起,還以為他哪兒不舒服。

他關切地望著蔣明卓,又不敢輕易上前觸碰,“明哥,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我叫空姐…”

他聽見蔣明卓深深喘了口氣,隨即慢慢睜開了眼。

“沒事。”

“可你的臉色很不好。”

“哦,這樣。”蔣明卓笑了笑,“可能是年紀大了,沒你們年輕人這麼有精力折騰了。”

那人分明在笑,眼底的情緒卻那樣絕望,像是陷入黑夜裏永遠也不到光了。

陸愷忽地難受得說不出一個字。

“尊敬的旅客,飛機前方遇到氣流,請各位不要隨意走動…”

飛機遇上了氣流顛簸,陸愷跟著晃了晃,不小心撞到了蔣明卓肩膀上。

蔣明卓翻閱資料的手頓了頓,垂眸看過來,“沒事吧。”

陸愷其實被撞得有些疼,故作無事地搖搖頭。

蔣明卓也沒有說話,隻是在飛機又一次顛簸的時候,側身避開了二人的衝撞。

陸愷心中一暖。這些年,蔣明卓氣質沉澱下來,跟以前那個滿身戾氣的混混簡直判若兩人,可陸愷還是覺得,蔣明卓幾乎沒變過。

無論是滿身戾氣,還是冷漠孤高,這人強勢的外表下,永遠是一顆溫柔又強大的內心。

多年前,他就感受過蔣明卓暴戾下的溫暖,如今,他又隱隱感受到了蔣明卓隔著強勢外表下,那一抹不經意的溫暖。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份溫暖珍藏起來,作為往後日子裏的慰籍。

飛機順利抵達美國,蔣明卓和投資人簡單地見了一麵,並約定了下次正式見麵的時間。

“明哥,沈氏這次的收購並不占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見過投資人後,陸愷十分有信心,信誓旦旦地對蔣明卓說:“ken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願意分擔風險,既然這樣的話,就可以開始對接初步合作的事情了。”

“嗯。”蔣明卓看著侃侃而談的人,說:“這些年,你真的很不一樣了,挺好。”

陸愷頓了頓,剛剛還意氣風發,一副勝券在握華爾街之狼模樣的人,忽然靦腆了起來,低頭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我還差得遠呢。”

“陸愷,”蔣明卓拍了拍他的肩,“真的已經很不錯了,謝謝你。”

蔣明卓清楚地知道,他們這樣的人要從爛泥裏掙脫出來,一步步走到現在,得吃多少苦。

恐怕陸愷這些年吃的苦也不比他少,蔣明卓想起他以前那瘦巴巴的模樣,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陸愷怔怔地看著蔣明卓,忽地眼眶一紅。

似乎這麼多年,他一直就在等這一句。“真的很不錯”、“你很好”、“你很棒”

昏暗的地下室,過夜的泡麵,遭受的白眼,歧視的謾罵…一切都值得了。他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人麵前,接受他的鼓勵和認可。

“走吧,這地兒還是你比較熟,那就你來介紹餐廳了。”

陸愷跟上蔣明卓的步伐,“沒問題!”

“不過說好了,我不喜歡吃快餐,”蔣明卓玩笑道,“有火鍋嗎?”

“有,有的,有唐人街。”

肥牛下鍋,什麼煩惱都可以暫時忘卻,隻管去看香辣熱油裏的牛肉。

“明哥,你吃。”陸愷不停地給蔣明卓燙菜,竭盡全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好。

可惜蔣明卓一直都藏著事兒,臉上雖然帶著笑,但陸愷看出來了,蔣明卓的魂兒還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