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多沒見,嚴疏似乎過得更好了。他換上了件黑紅色的新休閑衫,暗色長褲在腳踝處上挽兩圈,整個人懶散地弓身站在一邊,手抄在兜裏不經意間讓鍾欣城聯想到老家那群蹲在馬路牙子上的不良少年,如果指尖再夾一支煙,最後有幾絲火星……
鍾欣城這麼想著,那被他盯住的指尖就勾了過來,按在他肩膀上往下壓。
“坐。”嚴疏隻說了這麼一個字,眼睛卻一直注視著鍾欣城。
鍾欣城坐下了,卻如芒在背——原因無他,嚴疏就在身後。
開會的內容大致是學校要舉辦一年一度的校園歌手大賽,校會辦公室要配合文藝部進行禮堂場地的日程安排和一係列的設備調試、借用,是個稍微重要的活兒,分給了好幾個大二部長和大一新生一起做,嚴疏近期據說會很忙,沒空來管歌手大賽的事。鍾欣城被分到梁婷婷手下,負責禮堂設備調試。
散會後,梁婷婷叫鍾欣城留下,跟他交代了幾件有關的事,並且約好過幾天去禮堂走場。
“欣城要喝點什麼嗎?”梁婷婷坐在辦公桌前,把之前寫好的策劃案和流程用微信分給其他部門的部長,末了回過頭道。
鍾欣城老老實實坐在燈光底下玩手機,聞言抬臉來,輕聲說了一句:“不用了,謝謝師姐。”
“唉,讓我這個唱紅臉的做點好事吧。”梁婷婷歎了口氣,苦著臉走到鍾欣城身邊,依靠在桌邊低著頭歉然地看著他,說道:“之前那事,我們狂躁的主席是不是嚇到你了?”
鍾欣城眨眨眼睛,才意識到她想說什麼。
“嚴疏師兄啊,從我見到他的時候起就是這樣了。”梁婷婷吸了一口涼氣,似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小聲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說他曾經把大一的女孩子罵哭過麼?”
是他第一次在辦公室和嚴疏見麵的那天,梁婷婷感慨過的,鍾欣城記得。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發火,我當時想著:我怎麼這麼倒黴,進了這種社團、有這種亂發瘋的部長。”梁婷婷苦惱地笑笑,繼續道:
“我的第一次任務是幫外聯部借教室,任務很簡單、沒什麼技術含量,跟你做過的結算和報表任務一比差太遠了。但是我當時沒經驗,忘記了提前插借用條,導致那天晚上外聯部吳烏泱泱三十號人集體蹲在教學樓前開露天會,冷風吹感冒了好幾個;當時嚴疏的微信通話就打到我這了,我嚇得想把手機從窗外扔出去。”
梁婷婷心有餘悸地說出這段堪稱死亡的經曆,鍾欣城腦補了下場麵,覺得實在不是人能扛住的:嚴疏麵無表情站在麵前,手裏拿著個未接通的手機,緘默地盯著人看、從頭看到腳,比X光還銳利的眼神片肉刮骨……
“後來呢?”鍾欣城忍不住問道。
“後來……後來我還是接起來了,師兄那天心情似乎很不錯,因為他上來第一句話竟然是:‘你知不知道,外聯部部長現在氣的想去大佛寺斷了你的姻緣,讓你一輩子找不著對象’”
梁婷婷聳聳肩,一臉疑惑地說:“我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他還有心情和我開玩笑。”
鍾欣城捏著手機的邊角,又覺得那種反應似乎也是嚴疏的風格。
遊刃有餘的熱烈和冷漠、在情緒的轉換中來去自如、令人捉摸不透,沒有邏輯性的人最難應付,因為不知道他下一秒是喜是怒。
“那次之後,他讓我連著借了兩周的教室,但是沒責備我一句話。”梁婷婷站起身來,她的電話響了,鍾欣城瞄了一眼,是外賣。
“嚴疏他,可能不是短暫接觸就能看清全貌的,你要加油。”
“為什麼我要加油?”鍾欣城不明所以,他扣緊身下的椅子,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