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比埃封灰闌記(下)(1 / 3)

“大人,”喬奇先生上前幾步道,“我的當事人可能不會處置這種場麵,我看還是由她的律師,也就是我來辯護比較好。”

看到路易點頭,喬奇先生便道:“謝謝大人。*,在法律麵前起訴或辯護,沒有比證據更重要的東西了。我請問控訴人,有誰能證明,是我的當事人,羅絲特小姐把孩子偷走的?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有誰看到?”

“這個自然有。”控方律師躊躇滿誌的說,他轉向路易:“我請求大人傳我們的證人瑪吉娜。”

路易向衛隊發出了指示。

不過片刻,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女人走了進來。她一臉灰褐色,象是長期在廚房工作的人。

‘先說說你的姓名,職業,證人。“一個負責法庭庶務的騎士對她說。

“是的,老爺,”那老女人行禮道,“我叫瑪吉娜。馮思,曾經是大公府上的女擁,九年前,也就是一五七一年到一五七三年,在大公府上做工。”

“愛爾娜女士,你承認你見過她嗎?”那律師大聲問。

媽媽抿著嘴,點點頭。

“我記得是一五七三年六月的事兒,是五號,也是這麼一個涼爽的夏天,那天上午,府邸外麵突然傳來雜亂的喊叫聲,大公的副官急慌慌的跑進了府邸的大門,邊跑邊喊:”夫人在那兒?“他恐懼的樣子把我們都嚇了一跳,這時候管家先生跑了出來。‘老女人指指管家,後者點點頭,”發生了什麼事!副官先生?“管家先生抓住他問道。”暴民們造反,打敗了大公的軍隊。並且朝這裏衝來了,快叫夫人走,衛隊已經頂不住了,要趕快!“他這麼一說,我們都嚇傻了,府裏立刻雞飛狗跳的,象開了鍋,人們紛紛逃命,夫人命令愛爾娜去把孩子抱來,可左等右等,也不見她出現,有人喊:”她抱著孩子跑啦!“這時判軍已經衝進了大門,沒法子,夫人隻好坐上馬車逃走了。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實,大人。”

“你撒謊,瑪吉娜!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媽媽憤怒的對老女人揮舞著手臂。

叮的一聲,路易敲了一下眼前的小鈴。“女士,請注意法庭秩序。”他威嚴的說。

媽媽還想說什麼,但是喬奇先生拉住了她,“對不起,大人,”他說,“我的當事人感到被誣陷了,情緒激動再所難免,不過我們也有證人,據我們掌握的事實,不是這樣的。”

“把人帶上來。”

一個胖胖的紅頭發女人給衛士領進來。是芭芭拉大嬸!

“大人,我是芭芭拉。李,曾經在大公家當廚娘,出事那天我也在場。”大嬸朝路易行禮道。

大公夫人冷漠的別過臉去,管家假裝沒看到,看來他們打算不承認她的身份了。但是這時候,突然在大公夫人後麵的仆從隊裏,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芭芭拉,真的是你嗎?我太高興了。”

一個長的很象芭芭拉大嬸的胖女人跑了過來,她也有一頭火熱的紅發,不過卻比大嬸年輕的多。

大嬸楞了一下,也迎了過去。

“吉尼,我可憐的妹妹呀,想不到你還活著,都九年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大嬸喜機而泣。

“我也是,嗚嗚嗚……”

吉尼也哭著抱住了她。

一對多年不見的姐妹流出了歡喜的眼淚。親人重逢的傷感和喜悅,讓*眾人都為之動容。甚至有人悄悄拿出了手絹來擦眼睛。

“既然夫人的仆人已經證明,那麼這位證人的身份就不用我們在求證了。”喬奇先生適時地說。

大公夫人氣的紅了臉孔,怒氣衝衝的看了吉尼一眼,那律師對她作了一個手勢,讓她放心。“沒關係的,夫人,我們已經勝卷在握,無論她說什麼,都隻會對我們更有力。”他故意讓人們都聽的到。

平靜下來的芭芭拉大嬸開始了她的陳述。

“瑪吉娜所說的前麵部分,都是事實,但是從副官開始叫大家走的那一刻開始,卻不是她所說的那樣子了,”芭芭拉大嬸大聲說,“當時我正在府邸的前廳裏,看的一清二楚,人們紛紛逃命,夫人叫一個婢女去抱孩子,但是那婢女逃走了;而夫人自己去收拾那些衣服和名貴的珠寶,直到被副官拉上車還在尋找一件紅色的裙子,我記得當時副官說:”您得馬上走,亂民已經衝前門衝過來了!“夫人還在斥責吉尼,吩咐她盡快把整箱的珠寶搬進車裏!這時候街道上燃起了大火,半個城市的天空都映的通紅,夫人跳近後門的馬車裏匆匆逃走。一個婢女抱著孩子去追趕他們,但他們已經跑遠無法追上。那人就把孩子一丟,自己跑掉了。那可憐的孩子被丟在大客廳的沙發上哇哇哭,沒有人敢管這個會惹禍的家夥,是路過的愛爾娜可憐她,把她抱了起來,帶上這個被親人遺棄的小東西一起逃命。我得說,為了那孩子,她曆盡了萬千辛苦。當時亂軍抓捕大公的親人,愛爾娜冒著被殺死的危險帶著那嬰兒,或者說一個累贅一起逃命。過海的時候她由於暈船,吐的差點沒命;為了給嬰兒換的一點牛奶,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五天五夜除了喝水,沒有吃任何東西……大人,在人們的眼中,隻怕是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何況那個把她撇下的女人!請大人想想吧,而那時愛爾娜不過是一個年輕的,不經世事姑娘,她帶著那非親非故的孩子,不過是出於崇高的愛,而這種愛是遠遠超出世俗,淩駕在我們之上的!”

大嬸緩了口氣,看了一眼愛爾娜媽媽,柔聲道:“當時我們一起逃難,整個過程我現在還記得,總之,愛爾娜是一個好母親。但是非常不幸,薇拉小姐——就是大公的女兒在過海時死掉了,現在的這個孩子,是愛爾娜自己的,”她指指我,“我們叫她柯林娜。”

芭芭拉大嬸那沉著淡定的訴說,自有一番感染人心的魅力,而那是一種曆勁艱險又不矢本色的善良人才有的特殊力量,足以讓最挑剔的世俗之人也為止動容,。有人別過臉去,不想被人看見自己臉上的神情,而一些女人已經流下了憐惜和感動的眼淚。

“一個精彩的故事,”大公夫人的律師說道,“我為這位女士的口才傾倒,但是請大人注意兩點事實,*,”這人說,“一個是愛爾娜小姐從沒有說過那孩子是她親生的,另一個,就是假如孩子是被告的親生子,她的父親呢?”

“本庭已經有記錄。”路易道。

“謝謝大人,”那律師道,“事實已經明了,雙方證人所說雖然有出入,但是都指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孩子的確是被告抱走的。而大公夫人,這位尊貴的母親,已經倍嚐母子分離之苦。”

“正是如此,男爵大人,”大公夫人上前行禮道,“我不願向您描述我失去孩子的後的每一個焦灼不安的夜晚,那是多麼的痛苦的回憶啊,而我在這地獄一般的痛苦中過了九年,所以請您換我一個公道,也好撫慰我丈夫,威克托大公的在天之靈。”

“我想請問夫人一個問題,喬奇先生微笑著道,”夫人,既然您知道自己的孩子不見了,自己又是那麼的焦急,為什麼不盡快派人尋找她,非要一拖九年呢。我知道為了大公的繼承權問題,這兩年您和大公的幾個兄弟鬧的很不愉快。按照貴國的法律,貴族的遺產首先由子女,其次由兄弟姐妹繼承,而未亡人則沒有繼承權,您不會是由於這個,才想到那個可憐的孩子吧。“

這句話,就象一隻箭一樣擊中了靶心。

大公夫人臉色一下子變的刷白,“你,你這是誹謗!我要起訴你,起訴你侮辱一個貴族的遺孀!”

喬奇先生沒有理睬她,對路易道:“大人,我請求您派人調查一下大公的遺產繼承情況,一切就清楚了。我方有理由相信,原告方為了獲得遺產,不惜誣告一個清白的女子,剝奪她的孩子來達到不名譽的目的。我認為這是極其嚴重的不法行為。”

“大人,我想這是個誤會,”大公夫人的律師趕緊上前說,“您不必花費時間調查了,夫人的確和她丈夫的兩個兄弟在某些事情上立場不一致,不過這不是重點,可我們想強調的是,無論這個孩子,”他指指我,特意加重了語氣,“是否能夠繼承大公的領國,甚至有可能繼承她的舅父——我還得告訴您,他就是如今的加薩國王——的王位成為未來的女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是一件人間慘劇,夫人已經失去了她尊貴高尚的丈夫,難道還要繼續忍受母子分離的痛苦……”

我站在那裏,腦子裏一團亂,後來他們說什麼,已經聽不清楚,也無心去聽了。

這一切的一切,對於我,對於剛剛九歲的一個小孩來說,是多麼大的負擔哪!

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那個高傲,冷漠的夫人,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而眼前這個九年來愛我,疼我,生氣時也會打我屁股,追的我滿院子跑,最後又抱住我一起咯咯大笑的慈祥的女人,不過是我的養母?

到底是我的親生母親拋棄了我,現在又為了遺產來找我?還是我的養母偷走了我,讓我得不到母親的崇愛?

如果是後者,她又為什麼這麼寵愛我呢?

我記事很早,人們都提到我,都會用一種躲躲閃閃的口氣說道:“哎,沒有父親的孩子,就是懂事早,可憐哪……”雖然他們不讓我聽到,但我每次都知道。

九年來的種種,象木偶戲裏的拉幕一樣飛速的掠過我的眼前。

如果隻有一杯水,那麼你先喝,如果隻有一個麵包,那麼你吃大半個。我親愛的小孩。

很多很多年以後,我從書中讀到這句話,才知道這種事情並不是書本上才有。

六歲:愛爾娜媽媽現今還患著很嚴重的風濕痛,冬天的早晨會很早起來忙碌。每當我被惡夢驚醒,總是看到一個溫柔的麵孔,在微弱的燭光下微笑著看著我。

“媽媽,你為什麼起的這麼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