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維夫人看似尖酸刻薄,其實並沒帶來什麼實質傷害的話語,又算什麼呢?
於是,阿爾對此抱有一種奇跡般的包容和理解。
他沒有急赤白臉地去開口反駁、辯解,反而耐著性子等母親把話說完,還將那些傷人言語中隱含的恐懼、驚慌、憤怒、擔憂、絕望和悲傷等種種負麵情緒全都照單全收。
這麼一來。
西爾維夫人罵著罵著反而快罵不下去了。
畢竟,兩個人起衝突,總要你來我往的才行。
如果始終是一個人單方麵唱獨角戲,哪怕是占上風,這人也會漸漸唱不下去。░░
更何況,西爾維夫人也知道,懂事的長子從來不是貪玩的性子。
從頭到尾的指責都是一場遷怒,是成年人遭遇生活磨難、無力應對時的軟弱表現,因為沒辦法解決真正的問題,就欺軟怕硬地把怒火宣泄在年幼且無法反抗的子女身上。
可發泄是發泄。
有些事總歸是騙不了心的。
所以,麵對大兒子始終平靜的表情,西爾維夫人的聲音就越來越小,最後,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阿爾這才走到屋子裏的那個瘸了一條腿、搖搖晃晃的小破餐桌前,默默地從那件並不合身、還打了好多補丁、簡直就像個麻袋的大外套裏,抓出了一把鈔票。
“上帝啊!”
西爾維夫人的臉上浮現處驚駭乃至恐怖的神色。
她猛地轉身,快步跑向大門,先確定門是關緊的,又飛快地檢查了一遍窗戶,還做賊一樣不安地四處看了看,仿佛認為陰影、房梁等種種未知的地方還都藏著人一樣,最後,才轉向大兒子,壓著嗓子厲聲問:“你哪來的錢,是不是偷的?”
阿爾笑了一下說:“不是。”
西爾維夫人更生氣了,而生氣中又夾雜著更多複雜難言的情緒,驚喜有,無措有,更多的恐懼也有:“那你從哪弄來的?”
阿爾不想提高利貸的事,怕嚇到她。
畢竟,如果不是上輩子的經曆,誰能想到世界上居然有福爾曼先生這樣的奇葩呢?
所以,他故意裝出一種男人瞧不起女人時的傲慢樣子,很不耐煩地說:“你又不懂,別管了。”
一般男人這麼做都很可恨可惱,但他這樣的年齡,外加又很瘦小的樣子,卻無端有了幾分小孩裝大人的好笑,並不惹人厭。
不過,西爾維夫人現在可顧不得注意這些。
“我什麼不懂?我是你媽!”她氣得抬手又想打孩子,可手舉在半空中卻又頓住了,目光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錢,像是盯著一家人的命。
是了!
問出答案又能怎麼樣呢?
家裏都這個樣子了,送上門的救命錢難道能狠心扔出去不要嗎
可是,西爾維家一直都是極老實本分的好人家,從來不幹作奸犯科的事。
西爾維先生哪怕活活累死,一輩子也從沒做過一件偷奸耍滑的壞事。
阿爾望著母親矛盾掙紮的表情,也意識到這麼含糊的回答不太好。
可他現在太累太累了,這一天一夜耗費的心力、腦力和體力都是難以計量的,他實在沒精力,也沒那個心情再編點什麼話來了,隻能幹巴巴地寬慰了一句:“您放心,不是什麼來路不正的錢,我沒偷也沒搶。”
這話一下子解救了西爾維夫人。
她不見得真信了,可好歹有了一層遮羞布,也可以騙騙自己了。
然後,阿爾習慣性地笑了笑,就低頭繼續往出一把一把地掏零錢。
是的,零錢。
考慮到家裏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