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花紋,周鎮偊直接伸手把他扶起來,說:“霍卿,去小椒殿吧,咱們邊走邊說。”
小椒殿是一間暖房,周鎮偊這個年齡,哪怕是最冷的冬天也不會覺得冷,自己平時並不喜歡呆在那裏。
周鎮偊拉著霍屹就走:“邊郡風大,生活辛苦,霍卿是不是在那邊落下了體寒的毛病?……你感覺冷嗎?”
霍屹其實自己是沒感覺的,他已經習慣了,也沒覺得這是什麼問題。而且他平時也很少和別人有這樣的身體接觸,西河郡守雖然謙遜溫和,但眾人心裏都隱隱能夠察覺到,郡守大人並不好親近。
周鎮偊的手寬厚修長,熾熱幹燥,透過冰涼的皮膚將溫度傳遞進來,手腕上的熱量十分鮮明,讓霍屹覺得……不太舒服。
霍屹回答說:“還好,應該是剛從邊郡回來不太適應。”
他不動聲色地想要掙脫開來,但也沒有太用勁,希望聖上能明白他的意思自覺把手鬆開。一直將他所有情緒動作盡收眼底,對人心十分敏銳的周鎮偊卻毫無反應,甚至得寸進尺地捏了捏霍屹的手。
“你瘦了很多。”周鎮偊低頭打量著他的手,笑著說:“我記得當初你教我射箭,我怎麼學都學不會,還是你手把手教我的。”
那時候周鎮偊在宮中孤苦無依,他的父皇是一個冷血的皇帝,兄弟都是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周景從來不和他們講什麼兄友弟恭,他隻需要最優秀的皇子。周鎮偊在宮中所感受到的隻有冷漠與鄙夷,他從明槍暗箭中勉強活下來,直到五歲的時候,父親送給他一個侍讀。
霍家二公子,霍屹。
霍屹和宮裏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是被父母兄長的愛意澆灌成長的孩子,從家人那裏得到的力量和愛,能夠毫無保留地分享給周圍的人。孤僻的七皇子隻是其中之一,但對周鎮偊來說,霍屹從指縫中露出來的一點溫暖,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霍屹通詩詞歌賦,擅騎射弓術,劍法也十分高超。他教周鎮偊射箭,騎馬,練習劍術。學得好的時候,霍屹會誇讚他,學得不好,霍屹也從不嚴厲指責。周鎮偊弓術很差,他過於重視靶心,手中弓箭沉重無比。霍屹幫他放鬆僵硬的手臂,說射箭本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太緊迫地盯著目標,反而會迷失方向。
他還陪周鎮偊讀書,史書,儒學,法學,甚至陰陽學與兵法,並不把七皇子當孩子看待,而是認真交流,態度誠懇。
教周鎮偊練習騎馬的時候,七皇子邁著小短腿爬上馬背,那匹溫順的小馬駒忽然發瘋,將他摔下馬背,前蹄揚起又踩下。霍屹從旁邊跪下來將他抱在懷裏,在地上滾了幾圈,躲開馬蹄。
周鎮偊聽見了他劇烈的心跳聲,如擂鼓般響在自己耳邊。霍屹用溫暖的雙手抱著渾身顫唞的周鎮偊,他以為小孩被嚇到了,輕聲安慰,沒讓他別怕,隻說已經沒事了。
但周鎮偊並不害怕,他後來查清了小馬駒發瘋是因為某一個哥哥的示意,他殺了那隻小馬駒,將小馬駒的耳朵放進了哥哥的寢宮。
這樣的事發生了很多次,霍屹拿著侍讀的工資幹著兼職護衛的活,還時刻都有生命危險,他感慨皇家血脈為何如此涼薄,周鎮偊也不理解霍家兄弟之間相互關心依靠的感情。
後來霍屹離開長安去加入北軍,周鎮偊換了另外一個侍讀,同樣也是學富五車,文武雙全,但他和霍屹不一樣。
那個侍讀看著自己的目光中帶著審視,他在思考七皇子是否值得投資,多次遭遇暗殺事件,無聲地說七皇子真是個麻煩……周鎮偊也從不會放心讓他睡在偏殿。
周鎮偊在某一天忽然明白,霍屹看他,並不是在看皇室中的七皇子,他看的隻是周鎮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