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屹輕聲說:“這不是脆弱,難過是很正常的事,想哭也可以哭出來。”
膽怯,難過,逃避,都是很正常的事。
從來沒人和小姑娘說過這種話,霍靈月想了一會,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但她還是覺得自己不該在別人麵前哭出來——特別是這個小叔叔。
霍靈月悶悶地說:“我是來叫你吃飯的。”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今天霍府開飯太晚,仆人點了燈,他們圍在一起,叢雲夢坐上位,兩邊分別是霍屹和霍靈月。
叢雲夢在席間一直問他在北軍如何,有沒有被別人為難,同伴之間相處得如何,有沒有朋友之類的。霍屹冥思苦想,回憶著他在北軍的那段時間,斟詞酌句地回答這些問題。
霍豐年是他十八歲那年走的,當時霍屹留在北軍之中,其實有一些非常激烈極端的想法,但霍信把他勸下來了。又過了兩年,霍信戰死,霍屹上任西河邊郡,所以北軍的那段經曆,對霍屹來說已經十分久遠了。
“你瘦了,臉色也不好。”叢雲夢心疼地說:“想吃些什麼,明天讓廚娘給你做,再給你做幾身衣服,到時候帶走……”
霍屹一一應下。
“怎麼這麼辛苦,就算年輕,身體也不能這麼造啊。”叢雲夢摸了摸他的手:“你的手怎麼是冰的?”
“隻是剛才在外麵吹了一會風。”霍屹慢慢抽回手,捧著熱湯:“沒事。”
霍靈月心想,大人的謊話真是張口就來。
叢雲夢慢慢皺起眉:“你們仗著自己年輕,也不知道愛惜身體,等你們老了就知道了,疼起來要命的。你哥哥也是這樣,怎麼說都不聽……”
她這樣說話的時候,其實語氣仍然十分緩慢溫柔。霍屹聽她提到霍信,繃緊了身體,隨後叢雲夢悵然若失地說:“你好歹在我麵前呢,不知道你哥哥怎麼樣,好歹寄封信回來啊。”
霍屹仰頭喝完了清淡的魚湯。
他把碗放下來,說:“娘,早點休息吧。小月也是。”
雖然霍屹五年沒有回來,他的房間還是常常打掃的,直接就可以住進去。
他坐在書案前,翻箱倒櫃地找出一遝紙,讓霍小滿點亮燭火,洗筆磨墨。
霍小滿鋪好紙張,把筆交給霍屹之後,霍屹卻沒有動。
他就這樣站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燭火的微光將他的側臉深刻地照在牆上。他麵部的線條像父親一樣清晰而鮮明,眼睛卻延續了母親的柔和,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因為燭火的搖曳而輕輕晃動。
“家主?”
霍屹猛地回神,才發現墨已經滴落在紙上,留下了一個醜陋的印記。
“小滿,在家不要叫我家主了。”霍屹說:“你去給王伯他們也囑咐一聲,就像以前一樣喊我二少爺。”
霍小滿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看家主臉色極差,小心翼翼地問:“家……二少爺,你好像不太高興。”
豈止是不太高興,霍屹簡直像被一顆巨石壓在身上,或者走在崖邊,隨時可能會掉下去一樣。
“沒有。”霍屹鬆了鬆肩膀:“回家有什麼不高興的。”
把霍小滿打發出去後,霍屹扔掉剛才的廢紙,提筆寫道: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無奈違離膝下……”
燭火在黑暗中搖曳,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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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23 23:23:56~2020-10-24 20:30: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