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寧展作為毛腳女婿上門，了解到外婆的情況，二話不說把外婆背下樓，開車到最近的中心花園兜了一圈。自打那次起，背外婆下樓兜風就成了寧展登門的必定流程，哪怕是背地裏，寧展也沒有過半句抱怨。
他們並不是每周都回娘家，公司項目忙起來，一個月也去不了兩回，因此這短暫而不定期的放風時間，對外婆而言尤為珍貴。
方家所在的江豐新村是90年建造的老公房，動遷分配後花了小兩萬買斷產權。他們住在二樓，沒有電梯。如果不是寧展，恐怕外婆的餘生都要被禁錮在這離地3米高的混凝土板上了。
方伊令和外婆聊了會兒天，朝美玉急匆匆進來催促道：“令令，倪伯伯來找我們簽什麼同意書，我和你爸也不懂，你出來看看。”
“倪伯伯？”
“就是六樓的老倪，倪羅旺。”
在方伊令印象裏，六樓的倪伯伯是個本本分分、不善言辭的老頭，和她父母差不多歲數，年輕時是中學教師。以前他們鄰裏之間比較熱絡，常常在小事上搭把手的交情，近兩年不太打照麵了，感覺關係疏遠了不少。
驀的說什麼“同意書”，不由讓方伊令心裏“咯噔”一下。
她父母這輩人吃了一輩子苦，老了積攢了點存款，倒成了傳銷詐騙者眼中的優質客戶。倪伯伯雖是個知識分子，但與社會脫節已久，保不齊已經上當受騙了，還在幫著發展下線呢！
“令令也在家啊。”倪羅旺一見方伊令，露出局促的表情，“喏，是這樣的，我們小區已經通過了大征詢，我今天就是作為居民代表來問問，你們家有沒有意向安裝加裝電梯。”
“加裝電梯？加裝在哪裏？”這對方伊令而言，是個新名詞。
“就加在我們居民樓外側，裝了電梯以後就不用爬上爬下咧。”
“外側……”她思忖道，“那不會影響采光嗎？房屋結構安全怎麼保障？”
“裝在樓梯間北側，不影響房間采光的呀。安裝之前有專業團隊進行設計的，絕對可以放心。”
“那要多少錢啊？”
“一台電梯大約78萬，政府補貼28萬。而且是根據樓層按比例交錢，我們六樓最高，肯定交得最多，二樓不用出多少錢的。”
“倪伯伯，‘不用出多少’是多少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老倪撓撓頭說道，“要麼等街道聯係加梯公司上門講解，大家一道聽聽他們怎麼講？你先把同意書簽掉嘛。”
老倪的過分積極讓方伊令愈發警惕，她掃了一眼所謂的“同意書”，他們4號樓共六層樓24戶人家，目前隻有7戶簽了“同意”，還都是五樓六樓的，甚至還有三戶一樓居民明確寫了“反對”。
加裝電梯、政府補貼、街道聯係……聽起來蠻像那麼回事。扣掉政府補貼，按平均攤下來，每戶也隻要出2萬多，何況老倪說按樓層交錢，二樓肯定是低位數。考慮到外婆的處境，他們家確實有這個需求，是願意裝電梯的。但這個老倪啥也說不明白，實在叫人沒法放心簽這個字。
“這樣吧，倪伯伯，”方伊令笑道，“我回去問問我們家寧展，看看他什麼想法。”
“對對對！我們女婿是建築設計院的，他肯定懂！”方進平忙不迭地幫腔。
老倪臉上閃過一絲失落，喃喃道：“也好、也好，那我先去問問別人家。”
一聽他要走，朝美玉提起桌上的塑料袋，“老倪，這個帶回去呀。”
“客氣啥啦，這就是送給你們吃的呀。”說著，老倪抓走同意書，慌忙從201室退了出去。
“那多不好意思啦！”朝美玉衝闔上的房門喊了一聲，隨後無奈衝方伊令說道，“你看，你伯伯還帶了一瓶黃泥螺給我們吃。寧展愛吃這個，你帶回去吧。”
說著，她打開塑料袋仔細端詳，“喲，還是邵氏的泥螺皇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