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夏天,24歲的馮一水大學畢業了。這天在校門口,馮一水感覺到一陣陣恍恍惚惚的,大學的這四年就在他腦子裏打轉,什麼都清楚,又什麼都記不清。四年前,馮一水在東北老家的一所普通高中上學,正要報誌願的時候,家裏開了個會。他家是個大家庭,由於祖父祖母隻有馮一水父親一個,外公外婆也隻有他母親一個孩子,所以每次開會都是全家集體參加。馮一水從小自立性非常強,不僅會洗衣做飯,而且照顧弟弟妹妹。自己能做的事從不求別人,為人也非常仗義。跟誰都處的來,對待朋友兩肋插刀,但是對待敵人他真就像“冬天般寒冷”。中考就是自己拿得主意,他說:“學習好哪都一樣。”就這麼一句話說服了家裏的所有人。其實不說服也沒用,馮一水從小特別的強。有一次跟同學打賭,同學吹牛說自己一拳可以把磚頭打碎,就是那種紅色的磚。他跟人家賭10塊錢,一拳把磚頭打斷就算贏。結果同學連摔帶踹好一會才把磚頭弄斷,馮一水什麼也沒說,就在旁邊看著。等磚頭弄斷了,同學過來要錢,他笑嗬嗬的拒絕了。同學不幹,跟他拉扯了起來,馮一水二話不說,拿起磚頭對準同學的手一頓猛砸,同學的手當時就沒知覺了。骨頭都支了出來。在場的同學全都傻了。直到這位倒黴的同學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才如夢方醒,馬上報告老師,老師到場也有些發懵,馬上打了120.結果那個同學的手骨粉碎性骨折。以後可能要落下殘疾。老師毫不猶豫請了家長。馮一水的父親把他領回家以後,生平第一次打他,把皮帶都打斷了,也沒見馮一水吭一聲。直到他母親趕來才製止。父親讓他去賠禮道歉,他就說了一句:“他活該。”就再也不吭聲了。這可苦了父母,給他那個同學家裏又是賠錢又是道歉,天天到他同學家當孫子。三天兩頭往派出所跑。錢花了無數。那點積蓄也基本花完才平息了這件事。好在馮一水學習好。從來沒出過前五名。這也給他的父母些許安慰。
馮一水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弟弟叫馮一龍那年17歲,是個不良少年,打架鬥毆在學校那一片有一號。成天跟一幫小混混在一起,家裏人說也不聽。後來也不說了,按祖父的話說:“一龍已經是一蟲,放任自流吧。不犯罪去就行了。”妹妹馮一鳳可跟這個弟弟截然不同,不僅學習好,而且從小就是個公認的天才,4歲就能背唐詩三百首,8歲就能對【紅樓夢】品頭論足,而且說的還是頭頭是道。上學更是不得了,15歲的她上高二了,就像三級跳遠似的跳了好幾級。把馮一龍甩在了後麵,但後者很不以為然,說:“學吧學吧,沒我們這些不學的能襯托出你們嗎?”大家對馮一鳳也是更加寵愛,凡事都是順著來。一看見她,全家人的臉上都笑開了花。但唯一不如人意的馮一鳳的長相,活脫像從農村裏來的,圓圓的臉蛋不僅毛孔粗糙,甚至還有兩塊“高原紅”。一到冬天就像經曆過風吹雨打的藏民。雖然這樣,但是馮一鳳自己從來不當回事,對嘲笑她的同學更是嗤之以鼻,稱人家是“繡花枕頭--麵上好看,其實是個草包。”晚上,全家人圍坐在一起,討論起馮一水的誌願問題。馮一水的祖父是個比較有文化的人,是當家人。當先發言:“我認為一水應該報考哈爾濱工業大學,學什麼無所謂,從這出去的孩子沒有差的。我看就這麼定了吧”。這一句話好像是直接拍板了。不容任何人反駁,馮一水的父母也同意。外公外婆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自然也沒什麼意見。可是馮一水不同意,站起來說:“我隻考我喜歡的大學,隻學我感興趣的專業,就不就業無所謂。”家人問他到底想考什麼大學,他說:“我要學考古,沒什麼特殊理由,我想學而已。西安的曆史文化積澱很濃,我決定報考西安工程大學考古係。”他的四年大學生活就是這樣開始的。一開始上學得時候,覺得什麼都新鮮,特別是寢室生活,更是他夢寐以求的。但是,學這個學科的同學他不喜歡,太古板了。每個人都是一張撲克牌臉。眼鏡跟啤酒瓶底似的,也看不出是笑是怒。好在同寢室的同學學什麼的都有,天南地北的人湊到一起天南地北的胡侃。跟馮一水關係最好的兩個室友,一個是來自內蒙古學“工民建”的王倫;一個是來自上海跟馮一水學同一專業的李明輔。其實馮一水很納悶跟李明輔成為朋友,他以前很看不慣上海人,認為都是“小男人”,說話奶聲奶氣。但認識李明輔以後改變了他的看法,李明輔為人熱情,謙虛;做事小心,謹慎。注重細節的同時又不缺乏豪爽。眉宇之間還有那麼一絲英氣。來自內蒙的王倫是天生的梁山好漢,膀大腰圓結實的像頭牛。在學校摔跤那是一流選手,不知多厲害,反正沒輸過。他們就這麼抱著膀子過了四年。馮一水在大學期間也喜歡過女孩子,但每次都是剛想追就沒興趣了。因為那些女生跟自己心裏的佳人差距太大。每次都覺得不錯,剛一接觸就發現對方俗不可耐。大部分女生都會問:“你家裏是做什麼的呀?”馮一水也不管對方是有意是無意,從此以後再也不見這個女生了。但是王倫和李明輔則不同,王倫天生好侃,把那些女生忽悠的暈頭轉向。個個**。李明輔則是個專一的人,一個女朋友從大一處到畢業。畢業這天,他們照完畢業照,馮一水便走到校門口想回憶一下這四年的往事,剛愣了一會神,還沒想起那些女孩子的名字,就聽李明輔跑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阿水呀,呼你也不回話,累死我啦。寢室兄弟們晚上要搞個告別儀式,蠻好的,你快回去啦!”李明輔看了一眼呼機,果然,有16條“請速回話”,“速回寢室”的信息。歎了口氣,跟李明輔回到了寢室。晚上寢室沸騰了,同學們都對即將離開的學校充滿回憶;同時又對即將到來的工作充滿希望。當人們談到畢業出路的時候,李明輔第一個說:“我已經聯係好啦,專業對口,進西安博物館做考古。”引來寢室兄弟們的一致嫉妒。等說道馮一水的時候,他慢慢的吐了口煙,把煙蒂掐滅,說:“不知道,先漂著吧。”王倫也附和著說:“對,咱倆一起漂著。吃定斧子(李明輔)了,管飯。”大家這天都喝多了,個個東倒西歪的躺在床上睡著了。第二天,當馮一水起來的時候,隻剩下他和王倫兩個人。馮一水坐起來無力的問了一句:“人都走了?”“恩,都走了。”馮一水看了看空了的床鋪,無奈的歎了口氣,對王倫說:“咱倆開始漂吧!”3個月後,馮一水和王倫還是沒找到工作,不是他們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們。這天,倆人剛回到出租屋,就聽房東王大娘喊:“一水,你電話。”馮一水想:這嗓門不去藝術學校學美聲可真糟蹋了。接起電話,那頭是熟悉的聲音:“阿水呀,我是李明輔啦,怎麼樣最近?和輪子(王倫)還沒找到工作?唉。。。現在工作也是不好找啊。有個事跟你說一下,我們單位下周三要去河北泥河灣遺址進行保護性挖掘,但是缺人手,人倒是有,但是沒有幾個是專業的。你們兩個願不願意來幫忙呀?工資200元一天。怎麼樣?”馮一水一聽喜出望外,去哪他不在乎,隻要離開這個破出租屋就行,有錢賺當然好了。當即就決定和王倫跟李明輔的考古隊一同前往河北。這才引出改變三個人乃至三個家庭的巨大變故。多年以後,馮一水對馮一龍說:“那個時候要是不去會怎麼樣呢?我們就不會知道那個秘密,就不會走遍萬水千山,就不會那麼多次血裏火裏的在生死邊緣徘徊。我們就不會改變曆史了。當然我們也就不會成為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