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誌要成為大俠的稚童被拋向空中後就在也沒人管,麻布衫包裹下的小身軀越過城牆,在即將血肉模糊的瞬間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暈暈乎乎好半天的小屁孩瞪大眼睛偷瞧這個比娘親還好看的姑娘,羞紅了小臉,隻覺得胸前軟乎乎的,像饅頭,於是大膽伸手抓了一把,但馬上就得了一個板栗。
姑娘沿街走,輕聲問不敢再亂動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挨了個板栗,頭頂還在疼的小孩戰戰兢兢報出名字:“楊錦繡。”
街上很冷清,隻有幾家小鋪開著。打鐵匠依舊在街頭燒他的破爐,衣衫係在腰上,他鼓足了力氣把爐子燒得紅通通的,爐子裏胡亂插著幾把兵刃,剛剛打好,隻差這最後一道工序就大功告成了。他可沒工夫到城外看熱鬧,要是廢了這一爐子好火,挨揍不說,少不得幾天沒飽飯吃。壯碩的大漢從爐子裏夾出一把劍,順手拎起大鐵錘砸出火花,如此一頓猛打後又提著百來斤的大錘細細敲打,像是在繡花。對著鐵片修理良久的大漢終於注意到爐子不遠處樹下抱著孩子的佩劍女子。
大漢撓頭憨笑:“姑娘可是要打劍?”
江湖中有句話廣為流傳,說法多了去,大概是隻要瑤池庵主還在,就沒人敢瞧不起習武的女子。打鐵的大漢是見多了佩劍的嬌俏女俠,也打過不少娘娘腔似的佩劍,大錘子揮下的時候就像是在摧殘一個身段妖嬈弱不禁風的女子,讓人好不自在,遠不如給魯莽漢子打一把厚重大刀來勁。
那棵樹有些年歲了,往年都不長葉,樹皮裏卻還有些水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知是天氣暖和了還是知道會有佳人到來,今年居然重新長出了新葉,兩個月來漸漸茂密。樹下相映成趣的白衫女子用楊錦繡覺得很好聽的聲音道:“打把能劈開那塊石頭的劍行不?”
專門為人打劍的雄壯漢子看見女子指著那塊幾年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城北大山裏扛回來的磨刀石,有些為難,那石頭實在太硬了,尋常兵器都劃不出丁點痕跡。想來這筆生意隻能泡湯了,拍拍用了將近兩年的磨刀石,解釋道:“這石頭有些硬,姑娘想要把劈開石頭的劍,恐怕很難。”
樹下的女子笑笑,不做聲,沒有執意要求的跡象。
這時一個叼著煙槍的老頭邁著八步走出鐵匠小鋪,風輕雲淡道:“能打,就看姑娘出不出得起銀子了。”
抱著個剛剛才從天上接到懷裏的孩子,摘下腰間的劍拋給愜意吐煙圈的老頭道:“當訂金吧。”
老頭眯眼瞧了瞧手裏精致的略顯秀氣的劍,幾十年不知道打了多少把劍,眼光可謂養出來了,拔劍露出一點,無故起風,迎麵一股銳不可當的銳氣,光是這點拿到市上,就得賣出好幾百兩銀子了。磕掉煙槍裏的殘灰,雙鬢早已白發,年歲已高的老頭歎口氣,罷了,看來這寧靜了好幾十年的世道又要翻騰了。
拿著那把當做訂金的劍返回鐵鋪,片刻後傳來聲音:“姑娘兩日後來取吧。”
樹下女子知道此事已成,就不再多話。摟緊了懷中的孩子,差點把人小鬼大的楊錦繡憋死在幾斤大胸脯中。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楊錦繡掙紮著伸出腦袋喘了口氣。麵目清秀,發髻輸得整整齊齊的小孩學著家裏教書先生老成搖頭歎氣道:“姑娘根骨清奇,必成大器。”
不出意外地挨了一個板栗,比前一個輕了許多,嚐到好處的小屁孩也不知哪裏學的,什麼姑娘美若天仙,肌如凝脂,麵如白玉,讚美之詞不絕於口。女子隻是笑笑,隻是覺得懷裏偷偷咽口水潤嗓子的小孩有些可愛。
街邊還有零零散散許多處擺著的攤子,女子走走停停,挑挑揀揀,像極了久居深閨的小娘子,一路下來卻是一件都沒看上眼。
南嶽這個占據南方大好秀麗山水的王朝民風好武喜文,雙方不褒不貶,幾千年來這是少見的異象。閑起來的人沒事幹就喜歡看人街上武鬥或是茶樓裏吟詩作對,管他是私怨還是公怨,隻要打得起來,那必定是不缺少掌聲附和的。
南嶽西邊大城鳳凰城東方入口處的小城白沙城,就在城牆根下,來曆不明的兩個人大打出手。一個背著書囊,像是負籍遠行的學子,與之爭鋒相對的是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好幾十回合,沒有分出勝負,倒是把各位看客逗得哈哈大笑,通通鼓掌叫好。楊錦繡跟著把小手拍得通紅。他是真的認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