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麻利的送來飯菜,切了個井水浸泡的涼西瓜,又打了倆桶井水給送了過來,忙得不亦樂乎。淩峰一高興順手甩給小二二倆銀子,錢嗎,不在乎多少,隻要高興就花的爽。小二樂的眯起了眼,巴結著:“這位爺有事盡管吩咐!”淩峰伸了伸腰,無所謂道:“沒事了,有事再叫你。”小二高興的剛要出門,忽地停了下了向淩峰道:“這位爺,小的忘了一件事,我們老板吩咐過,在這後院的東偏房住了貴客,是上麵來的道台大人,聽說晚飯後我們的府台大人還要來拜訪。客官見諒,如無事請勿打擾他們,要不小的吃罪不起。”小二叮囑著關上了房門。“狗眼看人低,見著當官的就嚇成這樣,人渣!”淩峰還為剛才的事耿耿於懷。
飽餐了一頓,又吃了一肚子的涼西瓜,用井水痛痛快快的衝了涼,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愜意感覺隻有一個字才可形容——爽。淩峰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中便覺肚子裏咕咕的亂攪,開始還能忍的過去,誰知小半個時辰後更加嚴重,急切中隻好捂著肚子踉踉蹌蹌跑出去,也不知茅房在何處,隻好朝後院一處菜畦中來個長蹲。好久才覺肚中適宜了些。提起了褲子,仰頭看了看天,已經沒了星星,陰沉的嚇人。淩峰挪動著又酸又麻的雙腿正要出菜地,突然從東院北屋傳來“啪”的一聲,好像打碎了什麼東西,接著便聽有人高聲道:“你這樣死糾活纏,我更加看不起你,既然你不走,你就在這苦等吧,等我醒了再和你打擂台。”“這麼晚了還吵架,老板不是說東院住著一個當官的嗎,不知這個時代的官員是什麼樣子?”淩峰好奇心陡起,躡手躡腳的趟過菜地,在涼風中瑟瑟發抖地潛到北窗下,呆了好一陣沒聽見屋裏有動靜,忍不住起身,用舌尖添破窗紙往裏瞧。屋裏光線很暗,隻屋子中間桌上有一盞豆油燈,燈撚兒挑的不高,幽幽的發著青綠的光,顯得有點蔘人。淩峰眯著眼瞅了許久才看清:一個身材消瘦,顴骨微突的中年人仰臥在炕上,臉朝窗戶似乎在閉目養神。倆個隨從模樣的年輕人垂手站在旁邊,看不清神色。炕對過是一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員,正一手托著官帽,一手輕搖著湘妃竹扇,在屋裏徐徐踱步,靠門口站著一垂手低頭的年輕人,看樣也是一隨從。
“我並不是要與你王觀察大人打擂台。”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員揚起了臉,冷冷的盯著王道台,嘴角帶著一絲冷酷的微笑,徐徐說道:“你走你的南京道,我坐我的徐州府,本來井水不犯河水,是你道台大人不遠千裏來尋我的晦氣。我就不明白,虧空,哪個府都有,髒銀無官不吃,你又何苦偏偏咬住我鄭某人不鬆口?你到底心裏打的什麼主意,有什麼章程?”“虧空?”淩峰一動,這倆個字太熟悉了,天天電視裏辮子戲說的都是這個,記得曹雪芹家就是在這年月因為這個才被抄家敗落得。想到這淩峰又瞅了瞅屋裏,王道台躺在炕上頭也不抬:“鄭大人你說的沒一句對的,我是糧儲道,全省的錢糧都從我手裏過,要發財不用找你。徐州府本來並不虧空,你到任不足三年,就少了十幾萬兩銀子,你說是火耗,我看是是你耗了,所以我要參你。至於你剛才說的天下無官不貪,這話你衝雍正爺說去,不參你,我對不起我的十年寒窗。”“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鄭昆獰笑道:“我還算清官呢,幹脆點,你要多少?”“我不要.””三萬”“……”“五萬”“……”“六萬,不能再多了!”
躺在炕上的王道台笑了:”我一年六千兩養廉銀,夠使了,那六萬倆銀子你帶進棺材裏去吧!”這冷冷的話把退路堵的死死的,屋子裏是一陣沉寂.淩峰此時看的肚子疼也忘記了.忽然一道閃電劃空而過,小雨細細的飄落下來.淩峰心中暗笑,看來這無官不貪也是中華五千年文明的一部分啊。忽地肚子一疼,正想離開,卻見鄭昆身邊的隨從擠眉弄眼的朝窗戶使眼色,他還以為看見了自己在偷聽,頓時吃了一驚。正詫異間,卻見背靠窗台王道台的隨從取過桌上的茶杯,快速的從衣服裏拿出一個紙包,小心的展開,用手指頭將包裏的什麼東西拌進茶杯,用桌上的茶壺倒滿了水,又晃了晃,輕聲說道:“王老爺,請用茶。”“毒藥”淩峰驚恐的雙眼都直了,大張著口渾身冷汗,僵立在窗外,連話也說不出來。那王道台懶洋洋的起身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衝著鄭昆道:“聽我一勸,回去寫一篇自劾文章,退出髒銀,小小的處分是有的,不過我在李製台那裏替你周旋幾句,哎呦!”王道台突然痛呼一聲,說手緊緊捂住了肚子,霍地轉過臉,怒目盯著那兩個隨從,突然一道閃電,淩峰真真切切地看到王道台的臉蒼白的猶如一張白紙,豆大的冷汗掛了滿頭,隻一雙眼憋得血紅,死盯著自己的倆個隨從,半響才艱難地說出幾個字:“我遭了惡奴的毒手……”那個倒茶的隨從獰笑道:“老爺休怪我們,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人家跟當官的出去誰不指望著發財?可你老要做清官,我們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風。”說完一擺手,三人一起撲過去,用早已準備好的破棉布死死地捂著王道台的嘴,“解開他的腰帶。”淩峰木頭人似的看著,鄭昆早已站到跟前指揮著隨從手忙腳亂的解著王道台的腰帶,在屋梁上係好套子,鄭昆滿頭是汗,用茶水衝洗好有毒的杯子,急匆匆的催促道:“快,不要等他斷氣就吊上去,要不驗屍就麻煩了。”說著,就將毫無掙紮之力的王道台脖子上套好套子,一頭搭在房梁上,四個人合力一拉,那可憐的王道台就被晃晃悠悠的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