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姬仲橫從一輛破舊裝滿木柴樹枝的馬車上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
姬仲橫長著一張斧鑿劍削一般線條分明而且十分勻稱的臉,隻是這張英俊的臉上神色一片慘白,這表明了他身體的虛弱程度十分嚴重。他已經被人追殺得像一隻落荒而逃的野狗,連飯都吃不上一口,覺也沒睡安生過一晚。他自從離開“神都漢墟”之後,就在被多路人馬追殺。
他那頭在大夏王朝很常見的少年發髻早已散亂不堪,頭發亂糟糟的貼在腦袋四周,上麵還有樹枝枯葉附著。他身上所穿的名錦所製的玉白色武士服已經辨認不出原來的樣子,爛泥汙漬到處都是。腳上的那雙大夏神都製鞋名匠劉小龍親手鞣製的牛皮快步靴的鞋尖上也開了個口子,汙水從口子裏往外不緊不慢地一滴滴流出。
這哪裏還是那個一走上大街就會被神都的女人們堵在路上扔來一頭一臉的手帕、香巾甚至還有內衣的那個翩翩美少年?現在的姬仲橫跟東邊逃荒而來的難民差不多了。
手邊的名劍蠻鴆也被這落魄的主人胡亂的插在柴堆裏,劍鞘已經在某次格鬥中砍的四麵漏風了,劍鋒上除了泥水之外還有斑駁的暗紅色——這一個月以來,陸陸續續斬殺了不少從神都裏追殺出來的騎士們。
當神都裏的人得知這個讓他們生活水深火熱的混賬離開神都了之後,紛紛開始口誅筆伐這個少年,大字報貼滿了大街小巷,他的惡行簡直罄竹難書,經過某個德高望重的掌教樞機總結後的主要罪名是:自恃女皇青梅足馬和殿前奉劍侍衛身份而驕橫跋扈魚肉神都、勾引教宗三洞四輔七位掌教樞機長老家直係和旁係親屬的妻女無數,甚至數次三番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薄還未成年的女皇陛下,蓄意抹黑皇室尊嚴,惡貫滿盈,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罪不容誅!。
這樣一個登徒浪子,無恥惡棍,終於離開了女皇陛下的庇護,那麼人人得而誅之!當然鄉親們還是知道他的厲害,不敢親自追出城來,隻能約束著自家的娘們不要追出城去。樸實的市民們紛紛組織公益捐款,然後雇傭護城戒律營出城追殺姬仲橫。
隻不過這些栽贓嫁禍的罪名現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姬仲橫已經幾天沒吃過東西了,肚子在咕嘟嘟地狂叫。每當他找到食物,要麼會被突然從樹上掉下的一個爛果子給腐蝕幹淨,要麼就是從陰暗角落裏一根淬得汪藍的毒針紮到肉上,整個肉塊變成藍色。餓得他差點連路都走不動的時候,還好有一輛破柴車路過樹林旁邊,他跳上了柴車,安穩的歇了小半天。
姬仲橫自己不知道神都裏的人民給他羅織的罪名,萬分委屈:自己一個十六歲就被一紙禁令搞的背井離鄉,遠離了親朋好友以及神都裏那些對自己頻頻拋來媚眼的姐姐們,這是多麼大的懲罰啊!就這樣教宗都還不放過他,還要派人來追殺!
他一邊躺在柴堆上憤憤不平地在腦海裏反複問候那群老不死們,一邊用手在柴堆裏摸索著,想找點什麼能下肚的東西。
他,還不想當一個餓死鬼。
突然一陣奇怪的響動之後,馬車停了下來,隻能聽到前麵的那匹跛腿老馬一聲悲慘嘶鳴。
姬仲橫警覺的爬起身來,左手撐起身體,右手摸向佩劍“蠻鴆”,探頭看向前麵。車夫和老馬都已經沒有了聲息,一人一馬身上分別插著一根巨大的羽箭,倒地氣絕,殷虹的鮮血潺潺流動,在地上洇成一大塊紅土。
他趕緊側身翻滾,果然又一陣破空巨響,一排弩箭插在了他剛剛所在位置。整個柴車被紮成了刺蝟。
姬仲橫人滾到了老馬屍體後麵,目光凝在老馬脖子上的傷口處,一隻一米多長的黝黑弩箭貫穿了馬脖子上,將一整隻馬斜釘在地上,馬脖子上的動脈被紮斷後,馬血順著黑色的杆尾噴湧而出。姬仲橫脊背上一陣涼意,他知道這個農夫和跛腿老馬的悲劇是拜他所賜。
這樣的弩箭在王朝十分罕見,但是它的威名卻足以讓王朝任何角落裏的人心驚膽戰,“鐵鴉長弓”隻有一個部隊可以裝備使用,血驪營。這是教宗所豢養的殺手部隊,神秘而且狠辣,王朝上下到處都有他們的身影,所到之處行的全是滅門絕戶的手段,而在民間血驪的威名甚至都可以用來給小兒止啼。
這種巨弩拆裝使用非常複雜,騎兵所帶的巨弩一般隻能射出一根,姬仲橫細數了下,有八根弩箭,看來是來了八個人一組的小隊。血驪的身手他是知道的,這一次來了八個,看來他是難逃一死了。
“沒想到教宗竟然會派出血驪來取我性命。”姬仲橫提了一口氣,一路上食物都被人偷偷下毒,他已經幾天沒有吃東西,腹中空空如也,現在看來,這下毒的手段也是血驪所為,不禁歎一口氣,這次是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