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繞過一棵大柳樹,驀覺腦後一陣疾風掠過,卻是那對大雕從身後撲過,向前飛落。柳樹林後轉出一男一女,雙雕分別停在二人肩頭。那男的濃眉大眼,胸寬腰挺,三十來歲年紀,上唇微留髭須。那女的約莫二十六七歲,容貌秀麗,一雙眼睛靈活之極,在楊過身上轉了幾眼,向那男子道:“你說這人像誰?”那男子向楊過凝視半晌,道:“你說是像……”隻說了四個字,卻不接下去了。
這二人正是從陸家莊趕來的郭靖夫婦。
郭靖眼見那少年有些麵善,一時卻想不起像誰,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怪臭,嗅了幾下,隻覺頭腦中微微發悶。黃蓉也早聞到了,臭味似乎出自近處,轉頭尋找,見雄雕左足上有破損傷口,湊近一聞,臭味果然就從傷口發出。二人吃了一驚,細看傷口,雖隻擦破一層油皮,但傷足腫得不止一倍,皮肉已在腐爛。郭靖尋思:“甚麼傷,這等厲害?”忽見楊過左手全成黑色,驚道:“你也中了這毒?”黃蓉搶過去拿起他手掌一看,忙捋高他衣袖,取出小刀割破他手腕,推擠毒血。
楊過神色複雜的看著郭靖和黃蓉,想起原書中的恩怨情仇一時間感慨萬千。對於郭靖他是非常尊敬的,他是楊過心中僅有的幾個能夠稱得上“大俠”的人。至於黃蓉這個集智慧忠貞於一身“女諸葛”,楊過雖然不滿她那一套“三歲定八十”的思想,其他方麵還是相當欣賞的。
黃蓉從囊中取出一顆九花玉露丸,道:“嚼碎吞下。”楊過接在手裏,先自聞到一陣清香,放入口中嚼碎,但覺滿嘴馨芳,甘美無比,一股清涼之氣直透丹田。黃蓉又取兩粒藥丸,喂雙雕各服一丸。郭靖沉思半晌,忽然張口長嘯。郭靖一嘯未已,第二嘯跟著送出,嘯上加嘯,聲音振蕩重疊,猶如千軍萬馬,奔騰遠去。
黃蓉知道丈夫發聲向李莫愁挑戰,聽他第三下嘯聲又出,當下氣湧丹田,跟著發聲長嘯,郭靖的嘯聲雄壯宏大,黃蓉的卻是清亮高昂。兩人的嘯聲交織在一起,有如一隻大鵬一隻小鳥並肩齊飛,越飛越高,那小鳥竟然始終不落於大鵬之後。兩人在桃花島潛心苦修,內力已臻化境,雙嘯齊作,當真是回翔九天,聲聞數裏。
那倒行的歐陽鋒聽到嘯聲,足步加快,疾行而避。
抱著程英的黃藥師聽到嘯聲,哈哈一笑,說道:“他們也來啦,老子走遠些,免得羅
唆。”
李莫愁李莫愁聽到嘯聲心中一凜,自知難敵,又想他夫婦同闖江湖,互相扶持,自己卻是孤零零的一人,登覺萬念俱灰,歎了一口長氣,抓著陸無雙的背心去了。
楊過耳畔異聲陡發,出其不意,嚇了一跳,但聽嘯聲遠遠傳送出去,心中對郭靖的內功欽佩不已。忽覺胸中氣血翻騰,左臂毒氣上湧,昏了過去。
見楊過昏迷,郭靖黃蓉決定暫時放棄追尋李莫愁,帶著循聲而來的柯鎮惡·郭芙二人回到客棧。黃蓉寫下藥方,店小二去藥店配藥,隻是她用的藥都是偏門,嘉興雖是通都大邑,一時卻也配不齊全。囑咐郭芙不得隨便亂走,夫妻倆出城去找尋藥草。
楊過昏昏沉沉的睡著,直到天黑,仍是不醒。柯鎮惡進來看了他幾次,自是束手無策,他毒蒺藜的毒性與冰魄銀針全然不同,兩者的解藥自不能混用,又怕郭芙溜出,不住哄著她睡覺。
楊過暈迷了不知多久,忽覺有人在他胸口推拿,慢慢醒轉,睜開眼來。發現天色已黑,自己躺在床上,歐陽鋒正坐在床邊,幫他推拿。見他醒來,歐陽峰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抱著他翻窗而出。在夜色中疾奔而去。
歐陽鋒抱著楊過來到城外的荒地上說道:“你用我教你的法兒,再把毒氣逼些兒出來。”楊過依言而行,約莫一盞茶時分,手指上滴出幾點黑血,胸臆間登覺大為舒暢。那怪人道:“你這孩兒甚是聰明,一教便會,比我當年親生的兒子還要伶俐。唉!孩兒啊!”想到亡故的兒子,眼中不禁濕潤,撫摸楊過的頭,微微歎息。
楊過兩世沒有享受到父愛,疼他爺爺再也見不到了,愛他的穆念慈又在兩年前身亡。別看他平時一副小大人模樣,其實內心深處非常渴望有一個憐愛他·保護他的父親。眼見歐陽鋒對自己真情流露,心中極是感動,抱著歐陽鋒的脖子叫道:“爸爸!爸爸!”心中再無隔閡,一片孺慕之情悠然而生。歐陽鋒聽他叫的真切,心中激動,大叫大笑,說道:“好孩子,好孩子,乖兒子,再叫一聲爸爸。”楊過依言叫了兩聲,靠在他的身上。
歐陽鋒笑道:“乖兒子,來,我把生平最得意的武功傳給你。”當下將蛤蟆功和逆九陰真經的行功口訣傳給楊過。這兩門武功都是天下武學中的絕頂功夫,變化精微,奧妙無窮。以楊過的武學根底,雖然將口訣牢牢記住了,卻又怎能領會得其中意思?歐陽鋒教了半天,聽他瞎纏歪扯,說得牛頭不對馬嘴,惱將起來,伸手要打他耳光,月光下見他麵貌俊美,甚是可愛,尤勝當年歐陽克少年之時,這掌便打不下去了,歎道:“你累啦,我送你回去。”楊過不舍道:“義父不帶著孩兒走嗎?”歐陽鋒隻是對自己的事才想不明白,於其餘世事卻並不胡塗,說道:“我的腦子有些不大對頭,隻怕帶累了你。你先回去,待我把一件事想通了,咱爺兒倆再廝守一起,永不分離!”楊過不願他再與郭靖等人起紛爭,便道:“義父教的武功口訣,孩兒已牢牢記在心裏。郭靖黃蓉是我的伯父伯母,對我極好,不日將帶我回桃花島。義父不用掛念孩兒,盡管去辦自己的事情,等他日孩兒武功有成,再在江湖相見。”歐陽鋒見楊過如此懂事甚是欣慰,連聲道:“好!好!好!”。將楊過送回客棧,飄然而去尋找自己記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