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頂上上司的位置,那該有多麼好呢?那麼,他應該想辦法去巴結上司的上司吧?又或者——去巴結他的女兒?
然後他在酒吧裏不巧撞見了這位小姐,幫她趕跑了幾個痞子,被她吐了一身,照顧了她一夜,然後她就愛上他了。
真奇怪,跟做夢一樣。這幾天他的運氣好得跟做夢一樣。
然後他就見到了他的噩夢,站在路邊那女人,深陷的眼睛裏火光灼灼。
她會不會又跟他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他不敢看她,挽著他的大小姐脖子僵硬的走過去,仍然覺得她的目光把他的心烤出一股子焦味。
真奇怪,沒人注意到嗎?沒人注意到他跟這瘋女人之間的聯係嗎?她隻管這樣看他,這樣看他,她怎麼能……她怎麼敢!
“噯,你看到那女人了嗎?”
“什麼女人?”他嚇一跳。
“那個啊,剛剛走過去的……好瘦哦,瘦得好可怕。”她咕咕的笑。
“啊。沒有沒有。有這麼個增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的小美女在我身邊,我還注意什麼其他女人?”他捏捏她柔軟的麵頰,又惹出她一串笑。
把這大小姐送回去後他自己回家,路上又碰到一怪物。
那是一老頭子,頭發胡子亂得像深山的草叢,高挑一髒旗子上書“盧半仙”,整個造型可以直接去演古裝劇,一見他就高呼:“這位先生麵容不凡啊,近來必有奇遇。”
他停步,乜了他一眼,半笑不笑道:“然後呢?有什麼晦氣需要你化解?”
老頭似聽不出他的諷刺,點頭道:“您若想擺脫什麼人,倒真要老朽一臂之力。”
“哈哈哈。”他淡道。心裏卻一跳。
老頭繼續莫測高深道:“先生,你若想知前因後果,老朽可讓你開眼一看。”
他奇怪的看著他,卻覺得眼前一花,像跌進了另一個夢裏。他夢見:
兩人高的洪爐,一半埋在土裏,爐膛裏火勢熊熊,空氣仿佛都被烤得模糊了。
數十個人圍著這爐子在動作,灰蒙蒙的亂發,灰蒙蒙的衣服,有如他們灰蒙蒙的日子。
如果不能煉出該煉出的東西,他們這紅通通灰蒙蒙的日子,就還要過下去,一直過下去。
一個女人挎著個籃子走來,細細的叫:“……子君?”
那人猛然抬起頭,他和別人有點不一樣。
他的臉上也滿是風塵,但他的眼神裏有一把刀光。
他須發賁張的叱道:“你來做什麼?”
她無措的掀掀籃蓋:“送飯……”
“嗯。”他“咣”的將手裏鐵錘丟到地上,點點下巴,“放這兒,回去吧。”
但她不回去。她腳尖碾著黃泥地,手指絞著衣帶,囁嚅道:“子君,你也好回去了……”
“什麼?!”他瞪大眼睛向她。
“那個……”她咽了一口唾沫,“你都這麼多時候沒回家了,子君……”
“媽的!”他一口啐在地上,“這些兄弟沒回去我能回去嗎?大王要的劍沒煉出來我能回去嗎?頭發長見識短!”心頭恨起,他怒道,“你看從前幹將煉不出劍,他老婆莫邪曉得跳到爐裏去祭爐,你會什麼?就會拖老子後腿!”
她眼裏有淚花翻上來,卻死死咬住,低頭,靜靜道:“那麼,劍不煉出來,你是不回家的咯?”
“嗯。”他看也不看她,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