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伊上前拽住她的手腕,聲音不似剛才的凜然,變得如細蚊一般,“那位公子上個月,就是你給老板換了名字之後,每日便到這個茶樓品茗看書。後來我聽他與侍從談話,知其要出趟門,這月十七就回。果然今日來,就碰到了……”
“你知道他姓甚名誰?生卒多少?家住哪裏?父母幹什麼的?讀了多少書,行過幾多路?他從何而來又將從何而去?將門之後還是江湖毛賊?為官經商還是作奸犯科?名門公子還是落草莽寇?”
這一大串話,聽得蘇伊愣了半響,才輕輕搖了搖頭。
冷清墨無奈的苦笑一聲,“你什麼也不知道,每日看著他在這裏裝模作樣的喝茶,就愛上了?”
蘇伊輕輕頷首,隨即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如安睡的花蝶停在眉梢。
“你們古代人怎麼能這樣呢?怪不得有崔鶯鶯、魚玄機這等悲劇,被人遺棄還癡情不改,卻不知愛上的那具精美皮囊裏麵隻是一顆齷齪的靈魂。”
蘇伊訝異抬首,不認識似得看著冷清墨,“清清,你今天說的話怎麼……”
“哦,隨便說說啦,感慨人生,感慨人生……”冷清墨眼見自己又露餡了,趕緊抓起桌上的畫軸,拉著蘇伊往外走,“今兒太晦氣了,不過你得感謝我,給你攪了這段孽緣亂情……”
“什麼?你把禮部禦賜的譜牒給弄丟了?”
冷府,夢墨堂,冷禦秋鐵青著一張臉,正在給冷清墨發脾氣。
冷清墨瞧著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比自己的父親多了幾分疏冷桀驁,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丟哪裏了,蘿莉說讓給您說一聲。”
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冷禦秋氣的目瞪口歪,“不知道丟哪兒了?你個姑娘家家的總是往外麵跑,這傳出去,我們冷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至於這麼聲嘶力竭嘛。冷清墨看他的鼻翼急速的擴張,嘴角的胡子被氣得顫巍巍地抖動,忍不住掩口偷笑。想到從小父親就讓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告訴她,要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才不枉此生,竟有絲絲心酸,眼眶也紅了起來。
見她麵露惻然,冷禦秋稍緩了語氣,道:“你知道不知道,若是譜牒丟了,到日子交不到禮部,咱們就是欺君罔上。”
看來這回是闖了大禍了,這譜牒估計比自己想象的重要多了,幸好沒有告訴他自己還把譜牒改了,不然這老頭估計得氣暈過去。冷清墨揣度片刻,知道頂嘴辯駁沒什麼好果子吃,隻好靜立在一旁,擺出一副噤若寒蟬的可憐狀。
不過,她的小眼卻沒閑著,滴溜溜地打量著這間書房,嘿嘿,看來這老爺子不是個貪官,也是個古玩行家,你看看那牆上的王羲之的墨寶,柳公權的真跡,還有案上的水晶鹿鎮紙、玉荷葉筆洗,皆是名貴的文房器物啊。
“看什麼呢,你看看你哪裏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給我跪下,好好想那譜牒丟哪裏了!”
冷禦秋的一頓嗬斥,把冷清墨嚇了一激靈,慌忙斂衣跪下。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聽得門外顫巍巍的聲音,“她個女孩兒家家的,何苦你要如此為難,定是要了我這老婆子的命了!”
這是誰啊?冷清墨跪在地上,見眾人簇擁著一個花甲老太太進來,她麵如朗月,眸泛慈光。穿著一件碧江霞霏緞長衣,用細細金線勾出精致的百福圖案,花白的發髻上隻插著一象牙雕花的梳子,脖頸上一串純淨透明的琥珀項鏈,皓腕上挽著一對羊脂白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