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歡喜冤家(34)(1 / 3)

到了五月盡邊,隻見去的四個家人,又添幾個,擔些酒菜之類走進門來。見了玉京道:“酒到了。”忙叫廚下整四桌酒起來。傍晚整治端正了,公子擺下一桌在書房內,自陪商氏,餘外三桌擺在外廂,著家人等接王管家、兩個小使、一個使女,盡情而吃。玉京陪商氏,旁邊坐著小小兒子,把上好露酒隻顧自己斟著勸他。吃至四更,外廂王家大小俱被酒醉,困得東倒西歪。那些楊家的人在外廂忙個不住,玉京把商氏灌了兩杯,把自己鋪陳卷起,把他睡在床上,將小兒也睡在腳後。自己除下巾兒,脫下麗服,忙將書房玩器收拾停當;去看外廂內房,收得罄盡,俱扛去了。這些強盜,將所有鋪陳玩器一齊盡挑了去,又往商氏頭上取了金簪玉珥,一件布衣也不留,一竟往水西關去了,並無人知。

王家吃了蒙汗藥酒,直至次日未牌方起。管家一看,見門是重重開的,疑是楊家仆從出入;往裏邊來一看,內房裏箱籠一個也沒有了,吃了一驚,口內叫道:“不好了!”商氏驚將醒來,一直往外竟走,問道:“為何?”管家道:“你看。”商氏到自己房裏一看,驚得目定口呆,還認是外邊來的小賊:“不要把公子物件偷去怎了。”又往書房一看,連人一個也不見了。方知公子明是強盜,行計善取他的家私,一家大小懊悔之極。商氏頭發鬆了,去摸簪子,也不見了,耳上金環已被除去,罵道:“好狠心強盜!”心下又想:“白白被他弄了幾時。”心中好恨。哪裏去緝得他出?那些鄰舍家背地裏笑著:“王謂在生,苦掙苦守,白白的替強盜看了一世錢財,輕輕的被他做幾擔挑去了。”後有人笑著他道:

讀書為盜未曾經,巧騙孤孀計又精。

王謂空為守錢奴,賠了夫人又賠兵。

又曰:

斯文強盜好機謀,扮做官家貴客流。

假意憐孤還恤寡,腰纏十萬上揚州。

又曰:

果然奇計十分新,誰道豪家是綠林。

貪得一杯蒙汗酒,家私巨萬化為塵。

向後來,那班強盜又在外省行術,被捕人捉獲。有了失子狠做對頭,問成死罪,半斃於獄,半赴極刑。正是: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亡。

第二十一回朱公子貪淫中毒計

《滿江紅》:

膠擾勞生,待足後,何時是足?據見定,隨家豐儉,便堪龜縮。得意濃時休進步,須知世事多翻覆。漫教人白了少年頭,徒碌碌。是誰不愛,黃金屋。誰不羨,千鍾粟。奈五行不是這般題目。枉費心神空計較,兒孫自有兒孫福。又不須設藥訪蓬萊,但寡欲。

這寡欲二字,有許多受用,非但卻病延年,且免奸淫之禍。如今且說個好色傷身的故事。這個乃嘉靖三十一年生,此人二十八歲矣,名喚朱道明。父親乃當朝極品,母親一品夫人,生在浙江杭州府,永嘉縣人氏。娶了兵部王尚書之女,自是金穀嬌姿,蘭閨豔質,十分標致的了,夫妻二人十分恩愛。隻是這朱公子自小曾讀嫖經,那嫖經上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把這個偷字看得十分有趣。他把家中妾婢俱已用過,這妓不必言之,把這偷之一字便心心念念的做著——也被他偷了許多。他是一個貴公子,那偷婦人自然比別人不同——容易上手。他倚仗容易,把這樁事看得不打要緊了;到處著腳,都畏他威勢不敢不從,各處奸淫無度。莊家村戶的婦女,略有幾分顏色,無不到手;就是鄰近人家租他家屋住,也定然不肯饒他。有幾句公子生性歌曰:

翩翩公子遊,駿馬控高頭。

前呼聯後擁,赫赫如王侯。

驕奢公子性,言出如軍令。

稍稍不遂心,唯唯求饒命。

欣欣公子心,父母愛如金。

生長榮華地,安知人世貧。

公子愛女色,巍巍勢相逼。

強奸烈性人,哪管蕭何律。

按下朱公子。且說永嘉縣一個良人家,姓伍,名星,年紀三十歲了,娶了一個妻室,年紀二十餘歲。其母夢蓮而娠,取名蓮姑,果然有羞花閉月之容,落雁沉魚之貌。夫妻兩口做些小生意度日。伍星還有一個同胞兄弟伍雲,已廿五歲了,未有妻室,生得一身氣力,膽大心粗,就充在溫州為民兵。他獨自一人在營伍中住下,常常過一月或兩月來見兄嫂一次。

不期一日,那伍星去營中望伍雲,一時未回。日色將午,蓮姑在家無水炊飯,乃自提小桶向井邊汲水。那水井離他家門首四五家門麵,正汲了提回,劈麵撞著朱公子。蓮姑急急提了,往家中閉門進去。公子一見道:“好一個標致婦人!原來住我家房屋的,怎生一向並不知道?”

芙蓉嬌麵翠眉顰,秋水含波低溜人。

雲鬢輕籠時樣挽,金蓮細映井邊痕。

朱公子急急還家,叫家人來問:“井邊過去幾間,那房子裏住的人家姓甚名誰,作何生理?是哪一個家人管租?”向來是朱吉管的,忙喚朱吉到來,道:“你管的怎一向有這樣一個美婦人?為何不通報我?”朱吉道:“這人家姓伍,是上年移來的。因他兄弟是個粗人,在營中當兵,動不動殺人放火的,恐公子為著此事招他妻子,所以不敢說知。”朱公子道:“我巍巍勢焰,赫赫威名;我不尋他罷了,他怎敢來尋我?你不知道,我有一詩讀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