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蘭花夢奇傳(6)(1 / 3)

回到家中,門上人上來叩喜,送上報條,並抄來的上諭。寶珠進廳坐下,看了一看:內閣奉上諭:莊廷棟升浙江巡撫,所遺左副都禦史缺,著鬆俊補授,欽此。同日奉上諭:大理寺正卿員缺,著侍讀學士許翰章升授。大理寺少卿趙洪達年老昏庸,才力不及,勒令休致,所遺之缺,著左庶子李文翰補授,欽此。這趙洪達就是劉三公子的嶽翁,趙璞的父親。寶珠看罷,就進去了。次日早朝謝恩,三家賀客盈門,個個稱羨。李、許二位做了同寅,歡喜自不必說。隻有寶珠心中不喜,想自己是個女兒家,官升大了,格外難以罷手。鬆夫人道:“想你父親當日仕途,並不甚利,十九歲點翰林,四十歲外才升到三品,五十歲才換上紅頂。你小小年紀,已是三品,不要二十歲,還怕不是極品麼!”歎口氣道:“但是……可惜!”說著傷感起來。寶珠也不言語,寶林忙用閑話岔開。從此,鬆府熱鬧非常,也有賀喜的,也有請酒的,不計其數。不知寶珠升了官怎麼,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深心叵測奸計通同

一味歪纏作法自斃

如今說到劉三公子在家思念寶珠,倒弄出相思病來,因為嶽翁休致,常去替老人家解個悶兒。那天趙璞請到書房坐下,談了一回閑話,趙璞道:“老爺子年來頑小老婆頑昏了,皇上說他昏庸,是不錯的。但小李兒我恨他極了,恨不得我拿刀子砍他!他老人家好好的個官,被他奪了去,如今很少些出息呢!小李兒臉蛋子好,皇帝老兒歡喜他呢!”劉公子道:“皇帝應了《隋唐》上兩句話:‘惡老成,喜少年。’”趙璞道:“怎麼不是!你看小許兒,小鬆兒,都是美貌,所以個個升官。”這句話提起劉三公子的心事來,說道:“小鬆兒真愛煞人!他那種媚態,令人銷魂!你知他是誰?他是個女子!”趙璞道:“你如何知道呢?”劉公子眼都笑細了,說道:“你不要聲張,我告訴你。那天我同他們幾個在南小街翠紅家吃酒,我同他取笑,他那光景,害羞的了不得。我先踹他的腳,他那神情真好了,我也形容不來。”劉公子說到此處,竟笑得攏不起口來。笑了好一會,又說道:“我又捏他的腳,竟是一雙瘦小金蓮,我就同他飲酒取樂,他倒很有情於我。正有點意思,誰知我家柏忠這奴才上來說了幾句混話,弄決裂了,大約因人多,臉上下不來了。我次日去會他,沒有會著,一連去過幾次,他總不見我。請他又不來,不知為著何事心裏惱了。把我真想壞了!”趙璞道:“原來如此。我看他一團姑娘腔,我也疑心,你說破了,一點不錯。前天我同他在小李兒家拜壽,我心裏還想的,就帶相公,也沒有這種妙人。那天酒席真快樂,你要見他麼?”劉公子道:“怎麼不想他?心都想空了!”趙璞道:“不難!在我身上。”劉公子道:“吾兄有何妙計?”趙璞附耳說了幾句,劉公子樂得了不得,連聲說:“好計好計!全仗玉成。事成之後,當有厚報!”趙璞道:“你我至親,莫講套話。”又談了一會,劉三公子辭去。

次日,趙璞坐車到鬆府拜會,沒有會見。午後又來,說有要話麵見大人,門上傳進去,寶珠想:他有甚話說?著門子請了進來,到二廳坐下。寶珠出來相見,趙璞先道了喜,笑嘻嘻的恭維一番。談到劉三公子,趙璞怫然道:“年兄不知,我們雖是至親,卻不是同調。不知什麼緣故,性氣大合不來。而且他的行為,小弟也看不入眼,所以不大往來。”又道:“年兄高升,小弟尚未盡情。明日姑蘇會館備一兩樣小菜,萬望賜光。日間恐年兄有公幹,申刻候教罷!”寶珠道:“你我也不拘俗套,明日家母舅約定了,吾兄的盛意,心領罷。”趙璞道:“年兄說那裏話!弟就知道年兄不賞臉,所以親來奉請,務必成全薄麵。明日不得閑,就是後日。”說著,又打了兩恭。寶珠見他出於至誠,隻說他是巴結意思,況且麵情難卻,問道:“同席還有何人?”趙璞道:“不敢另請外人,致撓清興。”寶珠問這句,是怕席上有劉三公子。今見他說沒有一個外人,就慨然允了道:“年兄既勉諭諄諄,後日定來叨擾。”趙璞心裏歡喜,又打一恭,告別而去。

隔了一日大早,趙璞就有帖來邀過兩次,午後又有人來。至五點鍾,寶珠上車,到姑蘇會館,趙璞遠接出來,邀了進去,直到後邊一個玻璃房裏敘禮坐下。寶珠道:“此地倒還幽靜。”趙璞道:“在外邊恐有俗客進來,所以內裏覺得好清雅些。”有家人送上茶來,二人寒溫幾句,排上酒來。趙璞定席,喜孜孜一團和氣,不住的說長說短,想出些話來恭維。約有上燈的時候,隻聽外麵一陣腳步進來,喊道:“那一處不尋到,原來在此請客呢!”寶珠一看,見是劉三公子,心中大驚,隻得起身讓坐。劉公子道:“鬆年兄,你把我想煞了!”說著,送上一杯酒來,道:“年兄滿飲此杯,也不枉我一番情意!”寶珠頗為動氣,明知兩人同謀作祟,暗想:今日落他圈套,如何是好呢?劉公子吩咐家人暖一壺酒來,說:“你們眾人都退出去,不奉呼喚,不許進來!有人來偷瞧,我少爺是不依的!”家人答應,趕忙出去。寶珠見他喝退家丁,心中格外害怕,粉麵上紅一陣,白一陣,低頭不語,轉一念道:“不可亂了方寸!憑著胸中謀略,對付他就是了。”劉公子見無人在麵前,笑道:“前天柏忠不知輕重,得罪了你,我倒很過不去。你也打過他了,可以出氣。你千萬別要怪我,你同我是最好的!”寶珠故意笑了一笑,道:“他也太孟浪了,不怪我惱他,人稠眾廣的,象個什麼意思呢!”劉公子心花都開了,笑道:“我的人兒!我說你不惱我,我就知道你的心。”寶珠道:“我惱你幹什麼?”遂斟一大杯酒,送到劉三公子麵前,微微笑道:“你飲了罷!”劉公子心裏喜歡,接過來一口飲盡,還把杯照了一照,道:“幹!”寶珠又送一杯與趙璞,趙璞道:“我量淺,半杯都不能。”劉公子道:“人家的好意,你也不能下人麵了!”逼著他飲幹。劉公子道:“你也吃一杯。”寶珠道:“我吃,你要陪我吃呢!”劉公子道:“很好。”自己斟上一杯,又代趙璞斟酒,先催趙璞吃幹,自己也就吃盡。寶珠將酒吃了一口,遞與劉公子道:“你吃我這杯殘酒。”說著,嘻嘻的笑了一笑。劉公子大樂得當不得,又吃盡了。寶珠又送上一大杯道:“你把這杯吃了,我有話對你講。”劉公子道:“你先講。”寶珠把眼睛一笑道:“我不依。”劉公子見他媚態橫生,真是見所未見,身子如提在雲端裏,心裏早已就醉了,又加上四大杯急酒,心內有些糊塗,說道:“該吃,該吃。”倒把一大壺酒,抱在懷裏,也不要人灌,左一杯,右一盞,隻管吃了不住,大叫:“來人!送上十壺暖酒進來!你們就出去,不許在房裏伺候!”家人送酒,隨即走開,劉公子還叫把門閉上。此時,劉公子已有八九分酒意,說道:“我的人兒,你有話,可以講了。”寶珠在劉三公子耳邊說道:“我怕趙年兄聽見呢,你再進他兩鍾酒,我就講了。”趙璞見他兩人頑得有趣,呆呆的望著。劉公子執著一大杯酒過來道:“你再吃一杯。”趙璞道:“萬萬不能!”劉公子也不多言,直送到他唇邊一灌。趙璞這杯熱灑下去,頃刻天旋地轉,癱在椅上。寶珠笑道:“他酒量就不如你,你的量好,我倒要瞧你能吃多少!”遂將酒壺取在手中,走了幾個俏步,到劉公子身邊坐下。劉公子喜得骨軟筋酥,笑不攏口。寶珠撒嬌撒癡的,將酒壺套在他嘴上,隻顧往下灌。劉公子道:“慢的也好。”寶珠道:“我喜歡看人吃爽快,看你不吃,我就惱了!”劉公子骨都骨都一口氣吃下大半壺去,已有十分大醉,還說道:“我的……人兒,愛你……我……不”一把將寶珠扯到膝頭上坐下。寶珠究竟柔媚,掙紮不得,心裏著急,反笑道:“你把趙年兄送上床去睡,我們再頑。他睜著眼看我呢,我不喜歡他。”劉公子聽見寶珠說話,如父命一般,賣了若幹力氣,將趙璞拖上炕去,又替他拉了靴。寶珠道:“我同你替他蓋上衣服,別叫涼著。”劉公子才爬上去,寶珠在後用力一推,劉公子一個頭眩,滾進去了,再也不得起來,倒反睡著了。寶珠看見好笑,說道:“何苦如此!我得罪了,讓你二位同上陽台罷!”走出來,將門仍然閉上,一直到外邊,吩咐套車,又對劉、趙家人道:“你們不奉呼喚,進去不得的。我有正事,一會子還來呢!”眾家人答應,又不敢多問,不知他們什麼意思,隻得在外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