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5章 比目魚(6)(1 / 3)

來到溪邊說:“你為何叫我,莫非酒興發作麼?”漁童說:“你也太好事,夜間才做了這個營生,怎麼又想這事呢?”他婆子說:“不是這事,你叫我做甚呢?”漁童道:“快來幫我起罾!”兩個遂用力搬起。漁童道:“妙!妙!妙!罾著這個大魚,竟有擔把多重,和你抬岸去,看是個甚麼魚。”遂將網拉的近岸,兩個抬到岸上。漁童看道:“原來一對比目魚!”他老婆也低頭一看,道:“噫!兩個並在一處,正好作那件事哩!你看他頭兒並搖,尾兒同擺,在我們麵前,還要賣弄風流。幸而奴家不是好事的人,若是好事的人,見人他,不知怎麼眼熱哩!”漁童道:“不要多講,這一種魚,也是難得見麵的。我和你把蓑衣蓋了,你去請夫人,我去請老爺同出來看看。”兩個遂進去,對莫翁夫婦說知此事。莫翁夫婦,就隨了他二人來到溪邊。漁童將蓑衣一揭,大驚道:“方才明明是一對比目魚,怎麼變做兩個屍首?又是一男一女,摟在一處的,莫□怎麼有這等奇事!快取熱湯來,灌他一灌。”李氏跑到家時取了些熱湯來,與他兩個一家灌了些下去。漁童低頭看道:“好了,好了,眼睛都開了!”說話之間,楚玉、藐姑立起來道:“你們是甚麼人?這是甚麼所在?我兩個跳在水裏,為甚麼又到岸上來?”莫翁聽說:“你們兩口是何等之人?為何死在一處,細細說來!”楚玉答道:“我們兩口都是做戲的人,為半路逢奸,慈親強逼,故至於此。”莫翁道:“這等說來,是一對義夫節婦了,可敬可敬!”莫娘子問道:“你兩個既然先後赴水,就該殆在兩處,為甚的兩副尊軀,合而為一?這也罷了,方才罾起的時節,分明是兩個大魚,忽然半時間又變做人形,難道你夫妻兩口,有神仙法術的麼?”藐姑道:“我死的時節,未必等得著他,他死的時節,也未必尋得著我。不知為甚緣故,忽然抱在一處,又不知為甚緣故,竟像這兩個身子原在水中養大的一般,悠悠洋洋,絕無沉滋之苦。不知幾時入網,幾時上岸,到了此時竟似大夢初醒,連投水的光景,卻在依稀恍惚之間,竟不像我們的實事了!”又對楚玉道:“這等看來,一定又是宴公的手段了,我們兩個須要望空拜謝。”遂望空叩首而起道:“老翁二位請上,待愚夫婦拜謝活命之恩。”莫翁扶住道:“這番功勞,倒與老夫無涉,是小價夫婦罾著的。”楚玉道:“這等也要拜謝!”莫翁道:“取我的衣服與他二位換了,一麵煮酒烹魚,又當壓驚,又當賀喜,未知尊意若何?”楚玉道:“活命之恩尚且感激不盡,怎麼又好取擾。”莫翁道:“這有何妨,未知你二人曾完配否?”楚玉與藐姑想道:“雖有此心還不曾完配。”莫翁道:“既然如此,待我揀個吉日,就在此處替你二位完婚,在茅舍暫住幾時若何?”楚玉、藐姑遂到了莫翁家中,換了衣服,用了飲食。莫翁遂將自己的住室,夾開了兩間,給他兩個做了喜房,就於晚間給他成親。這且不提。

再說那莊村上,聞的此事,一班男女老幼無不來看。莫翁就將今晚成親的事,也告訴了一遍。眾人俱說:“我這去處,有這等奇事,凡我莊鄉理宜送禮來賀。但鄉間所事不便,不如各獻所有罷。”莫翁道:“如此最好!”未知莊鄉果拿何物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賀婚姻四友勸酒

諧琴瑟二次合巹

卻說到了晚上,莊西頭有一個五十四五歲的樵叟,中間有一個六十二歲的老農,比鄰有一個四十餘歲的老圃,各出所有道:“我們三個與新到的莫漁翁,結為山村四友,最相契厚。聞得他備了花燭,替譚生夫婦成親,我們各帶分資,前來賀喜。借此為名,好博一場大醉。來此已是,莫大哥在家麼?”莫翁開門道:“正要奉邀三位,來得恰好。”眾人道:“聞得你替譚生成親,我們特來奉賀。”一人道:“小弟砍柴的人,謹具鬆柴一束,權當分資。”農夫道:“小弟是種田的人,沒有別樣,謹具薄酒一壺,權當分資。”圃夫道:“小弟是灌園的,謹具芹菜一束,正合野人獻芹之意,權當賀禮。”莫翁道:“小弟做主人,怎麼好擾列位,既然如此,隻得收下了。”眾人道:“成親的事,定要熱鬧些才好。鄉間沒有吹手,不免把我們賽社的鑼鼓拿來,大家敲將起來,也當得吹手過。隻是這個儐相沒有,不免將牧童叫來,問他能否?”樵夫辭了眾人,去取鑼鼓,兼叫牧童。

轉盼間,牧童合著鑼,樵夫提著鼓,從外鳴鑼擊鼓而來。牧童道:“我是學過戲的,唱班讚禮之事,是我花麵的本等,快請新郎出來!”莫對楚玉道:“這幾位敝友,是我同村合住的人,特來相助。”楚玉道:“時辰尚早。”莫翁道:“趁著眾人在此,完了好事罷。”莫娘子陪出藐姑來,道:“新人來了!”眾人遂擁著譚郎與藐姑,同拜了四拜,譚生又謝了莫翁與眾人。眾人道:“譚郎娶得這樣一個佳人,我們定要奉敬二人一杯。”楚玉道:“小弟尊命,賤室是不飲酒的。”牧童說:“我有一個法兒,不怕他不飲。”眾人道:“甚麼法呢?”牧童道:“每人奉敬一枚,他要不飲的時節,我們就將譚先生盡打,必等他飲了方才住手。料他沒有不痛他的!你們說這個法兒好不好?”眾人說:“妙極!”樵夫說:“我先奉敬一杯!”遂酌滿滿一杯酒兒,放在藐姑麵前,藐姑笑而不飲。樵夫拉著楚玉的左手,道:“我不動手,令婦人是不吃的,待我打起你來!”遂在楚玉肩臂上,認真打了兩拳。楚玉叫道:“疼的緊,娘子快吃了罷!”圃夫、農夫、牧童俱是如此,藐姑一連吃了數杯。莫翁道:“酒已夠了,將新人送入洞房罷。”莫娘子與藐姑遂都進去了,楚玉與眾人又同飲了一回。眾人說:“天不早了,我人們散罷,別落新人的埋怨。”遂各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