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
血界裏的奇花異草已經被沈澤收到嶽山裏,還好是在夜晚,也還好嶽山就算放大也隻是一層模糊的影子,加上沈澤略施小計,漂浮在空中的山影並沒有被人看見。四周的禁製被沈澤盡數除去,沈澤重新布下幾道基本的禁製,除了看門,再無他用。
紅月第一現即將過去,沒有機緣和奇遇,沈澤心裏雖說有一些小小的失落,但是末的幾句話,確實穩了穩沈澤的心。
何靈早已隨姚衡回到血界,在血界等著沈澤的昏昏欲睡的周坦,也安然睡去。遇襲時留下的活口,也早已沒了用處。何山不是善人,荒蕪之地的每個人都不是善人。威脅到何山的女兒,因為少數幾個人的念頭而屠戮一百多人,在何山心裏完全沒什麼大不了的。而充當劊子手的沈澤——雖然是末代替的——也從心底感到一絲脫力,不再是沈澤之前強裝的冷靜,沈澤心裏感到了恬靜。紅月漸漸變回原來的顏色,很多人——大多數是和紅月沒什麼關係的凡人——都沒有注意到今晚月亮的不同。
寂靜的夜,沈澤泡了一壺茶獨自慢慢享受,原來種著修真花草的地方改種起最普通的綠草,幾座石桌石凳落在上麵。沈澤的眼神有些閃爍,一百多人,雖然說殺就殺了,但之後的感覺不是說過去就能過去的。雖然末告訴沈澤,弱小就是罪,這些人本就該死,沈澤還是有些不忍,他沒感覺自己造下太多殺孽,他隻是覺得氣血有些不穩,手腳也有些軟。
屠戮一百多人,搜刮出的東西沈澤沒有拿多少,隻拿了幾百兩銀子,幾十兩金子,花花草草都是凡品,沈澤看不上眼。何山告訴沈澤,荒蕪之地內外金銀兌換的比例是不同的。荒蕪之地一兩金十兩銀,而外界與內界有大概十倍的差距。沈澤當時有些可惜,早知道自己買下風狐的時候就不用金子了。
沈澤得到的銀兩雖然看不上眼,但是如果把這些換做法寶靈石,沈澤還是很心動。這個時候末跳出來,它說:殺人奪寶和奪寶殺人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最好把這個念頭扔掉。這時候沈澤便有些好奇,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是末的話語正邪不定,讓沈澤摸不透末的一切。末對此表示出毫不掩飾的不屑,認為沈澤想摸清自己本就是天方夜譚。
紅月很平靜,沈澤的心也算安靜,仿佛所有人都睡下,黑漆漆的一切,都讓沈澤感到放鬆。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的時候,沈澤依舊在發呆,他在石椅上坐了一夜,嶽山也變小回到自己腰間,他沒有用神識,放縱自己,等到驚醒,衣裳早已被露水打濕。
一旁打拳的姚衡見沈澤站起來,動作不停也沒有出聲。沈澤並不介意,紅月第一現,沈澤感到自己整個人的身心得到了升華,或者是模糊中對世界看得透了一點。
百無聊賴之際,沈澤隨手找了一塊板,一張白宣紙就這樣整齊地鋪在上麵。拿起一支筆沾上黑墨,沈澤閉上了眼,神識悄然而動,翻閱著自己的記憶,就這麼閉著眼畫了起來。
=以心為手,以指為筆,將手上的筆當做自己的一部分,照著神識的映像,開始畫。=
姚衡練了一會兒拳沒聽見沈澤的動靜,奇怪之餘回頭一看,見到沈澤這麼奇異的動作,疑惑之下走到沈澤的身後,看著沈澤作畫。
沈澤用的毛筆很細,而他作畫用的部分更加纖細,沾到墨水的地方不足沈澤指甲蓋的一成,而就這麼點地方,沈澤卻閉著眼畫出了一副精致的畫作。
姚衡的目光很快移到畫上,著實被驚到了,從未見過的作畫方式,從未見過的畫種,每一筆每一畫都很細,細得將幾乎每個細節都畫了出來。沈澤畫的是何靈,這時候姚衡沒有感到氣憤,倒是為這畫工而感到驚歎。
可是,不管姚衡怎麼看,他都感覺少了些什麼。
姚衡仔細地看那副畫,畫上的何靈顯得很是恬靜,一筆一畫細致入微,但嘴角和眉眼卻沒有什麼弧度,姚衡看著畫上的何靈,又突然感覺,像是畫上的何靈在看著自己,那一雙漂亮又平靜的眼定定地看著自己,仿佛把這世界裏裏外外看透了一般,饒是對何靈極其熟悉的姚衡,也感覺背後一陣涼意,一下子晃了眼,又帶著疑惑去看畫。
這一次,畫中的人仿佛換了一個靈魂,眼裏滿是不解,雙手疊放的姿勢就像是一個正在學習的小女孩,嘴角好似帶著俏皮的笑,又像是得到答案後恍然大悟的表情。
姚衡倒吸一口氣,一幅畫,兩種感受,他不禁想到了妖怪。而第三次,畫中的何靈卻像是看到了什麼值得恐懼的東西,仿佛用力禁閉嘴角,雙手疊在一起,拚命地往後退。
這時,沈澤恰好放下了筆,一旁的風狐見沈澤畫好,便清叫一聲,尖銳但並不響亮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姚衡,他晃了晃身子,呼吸有些急,再看著畫作,這次再無其他怪異,隻是他仍覺得有什麼地方缺了東西。
沈澤睜開眼,看著畫作,越看越覺得不對,眉頭也越來越緊,最後畫筆一拍有些慍怒地出聲:“這不是靈兒!”
“啥?”姚衡驚歎一聲,然後再看了看畫,雖然感到怪異,可……畫上的不是靈兒,又能是誰?
沈澤站在畫前,惱怒地跺跺腳,隨後索性席地而坐,低頭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