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席散，已到了暮色時分。天氣微涼，我也有些醉醺醺的。許久沒有碰酒了，雖然隻是些米酒。顧成提起笨重的行囊準備連夜趕回老家。我有幾個擔心，怕他不能跟他爹和好，反而鬧得更僵。根據這個年紀的叛逆心理，說不準他爹會跟他斷絕父子關係。第二個擔心就是怕他是跟他爹和好了，可是當上了大官便樂不思蜀了，忘了白桃鎮水深火熱之中的蔣冰和我。這第三個擔心嘛，也許是最不該擔心的。我不敢去想，因為生怕是我烏鴉嘴。我怕川崎樹會打探出他的底細，從而在他還未回到津縣前便殺人滅口。希望我是多餘這樣想的。
我搖搖晃晃地坐在馬車上，心思懶散地望著路邊兒的麥田。麥子在地裏打著滾兒，像永遠都不會成熟似的。
駕車的是很踏實的一個小廝，人長得很周正，二十歲的模樣。蔣冰的馬車就緊緊地跟在我們後麵，我探出頭去，看見她車上的簾子搖頭晃腦的感覺。
“小七，我們還有多久能到？”我不想回去太晚，不然倘若被人瞧見我喝成了這個樣子，那還不得以為我多輕薄。再或者白家插了門栓那就更慘了，會驚動管家不說，搞不好還會傳到二爺的耳朵裏。
“回二夫人的話，倘若錯過了放羊的那夥人，那估計也就一個時辰就到了。”他殷殷道。
我想著倒還不如在離白家近些的地方找些大的酒樓，這下還要風塵仆仆地趕路。
“那就好，不過也不用刻意快馬加鞭的，安全最重要。”我表示理解地笑笑，可還是發現他猛抽了馬一鞭子。棗紅馬就像受了驚一般，撒開四踢兒瘋了般地跑了起來，很是不穩。小七則自顧自地哼起一支山歌，我聽不出是哪裏的方言，便問他。
“小門小戶破落的地方，不知道也無妨。”他咧開嘴笑了笑。
“好歹你也是跟二爺拜過把子的兄弟了，總不會清看了你。”這個小七，是在青龍幫排行老七，因不大受重視，所以平時也就駕駕車馬。
“二夫人，你看！”說著，他指向前方一片煙塵滾滾的路麵。起初我還擔心是滑坡一類的自然災害，但再一細瞅，原來是一匹馬。“我怎麼瞅著像是桑兒姑娘？”
小七說，像是我的丫鬟莫桑騎著馬，他的眼睛尖，我暗暗驚歎我都沒認出來。
“七兒，該不是你看上桑兒了吧？一眼就瞅了出來！”我故意調侃他。
“哪裏的事兒？倘若沒有這點功夫，我有什麼資格跟二爺拜把子？”他憨憨地笑了笑。
我心裏打起了鼓。掏心窩地講，莫桑這時候騎馬來找我，一定是遇上什麼要緊的急事了。會是什麼事兒呢？二爺過身了？我嚇得搖了搖頭，雖然現在我恨極了他，但也不至於這樣詛咒。
桑兒的馬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兩邊的馬兒很有靈氣似的，彼此像是認出了都是白家飼養的，因而噅噅兒地打著響鼻。
“二夫人！”桑兒離得很遠時便喚我。她很威武地勒住馬韁，登時掀起一層浮土。
我待灰塵消散得差不多了，便急忙撩起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