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東西,往往還沒有得到,就已然失去。就像現在,我不知道是如何跑出的白家,或者說,逃出白家。那一天晌午我讀過顧成的信後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我感覺我的過去既荒誕又可怕。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三番五次地被趕出白家又回到白家。於是我不顧一切地拚命跑出白家,跑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真的找不到一點出路,渾身上下像摔斷了筋骨一般酸痛。
雖然已經步入了盛夏,可是天氣卻並不怎麼炎熱,而且也沒有知了或蟋蟀沒完沒了地亂叫。我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從這個偌大的陷阱中解脫出來,不想卻墜入了另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
就在我像鬥牛場上的公牛一樣氣喘籲籲地在街上奔馳時,一個麵容姣好的姑娘攔住了去路。我並不認識她,她並沒怎麼化妝,濃密烏黑的直發披散在腰間,一身乳白色的束身長裙。在我的第一印象裏,她是一個文靜沉穩的姑娘,而且跟我一般年紀。
“你是誰啊?”我一臉驚詫,狐疑地抬起頭。但她的高貴氣質時時令我感到一陣陰寒,好像她就是盛夏裏的雪花一般。
“你好,我叫伽耶。”
伽耶?我在心裏默念了幾遍,聽起來好像是日本的姓氏。我心裏像是打起了撥浪鼓,不知這個女孩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一瞬間,我又猛然想起蛇與壞女人是對等的概念,不由得渾身上下一顫。
“你的表情不用這麼吃驚。夫人,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確是個日本女人,現在我是川崎先生的秘書。”
秘書?這麼誇張?我才剛剛跑出來川崎樹就能立即派秘書來跟蹤我,還是如此一個身材嬌弱的女子?難不成我們白家大院裏真的有川崎樹的間諜不成?
“其實你跑出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我想川崎先生也跟你解釋過,白家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嚴密監控之下,可以說,就是有一隻蒼蠅飛進去,我們也會立即把它變成標本的。”
伽耶詭異地笑了笑,我卻始終不理解她現在為什麼要把我帶到品記茶樓的包間。說著,她舉起茶杯,將長袖伸出來擋在臉前,一飲而盡了。我有些驚慌,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是什麼意思?是在威脅我麼?”我佯裝很生氣的樣子。
“難道夫人還沒明白我們的立場?我們不是在威脅夫人,而是在向夫人拋出橄欖枝。白二爺當初是如何將夫人轟出家門的,夫人此刻也許不記得了吧?要我幫你回憶回憶麼?我記得當時可是在白桃鎮傳得沸沸揚揚,說白二爺拿藤條抽你,最後導致你都吐血了呢!就算這樣還不夠,他們又把你拋棄在雪地裏。那時可是冬天啊!如果不是有好心的人家相救,說不定夫人你就難逃此劫了!而川崎先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跟你提出的合作,我們打算一起完成報複白家的大業—”
“夠了!不要再說了!”此時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猛然間,我意識到她所說的場景我也並非一點印象沒有。可能是因為當時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或者是那件事讓我很痛苦。我的腦海中和耳畔不斷地回想著白二爺抽打我身體的聲響,簡直可怕極了。現在,我還能感受到嘴裏淡淡的鹹味,和我麵前那一渦血漬。我感到既悲痛又無力,悲痛白泰常騙了我,而且還是三番五次地騙我。同時我也對自己失去了記憶感到無力,因為什麼都回想不出,所以無法判斷我是否是在斷章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