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不屑地說,吹牛吧你!你這一個撿破爛的瘸子吹起牛來草稿都不打。
矮馬說,你愛信不信,和你說話沒意思,你不要再和我說話了!
矮馬也就是和小舞這樣的人說話才硬氣些。
小舞笑了,嘻嘻,你這人還那麼不經逗,好了,不逗你了,我也不管你的腿是怎麼斷的了,不過,像你這樣的本地人撿破爛還真不多見,你也不嫌丟人。
矮馬說話時底氣不足,丟什麼人!怎麼還不是一個活字。
就在這時,星期五川菜館裏傳出一聲吆喝,小舞,死哪去啦——
小舞慌忙答應了一聲朝店裏滾去,像一團肉球。
小舞見到星期五川菜館的老板王廣大就像老鼠見到貓。
不一會兒,王廣大出了店門,他站在店門口朝矮馬嚷道,臭撿破爛的,下次再被我發現你勾引小舞,看我不把你另外一條腿打斷!
矮馬氣不打一處來,衝著他吼道,你他媽有種過來打!
矮馬說完這話,心裏發虛,想,他真要過來打我,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我是個膽小的人,我害怕別人打我。
王廣大冷笑了一聲,不信你試試,隻要你再勾引小舞,我就敢打斷你的另一條腿!
矮馬渾身在顫抖,我什麼時候勾引那個叫小舞的胖妞了?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她的名字,還是從你王老板的口裏剛剛聽說的。
這時,川菜館店裏走出兩個大漢,他們的手裏都拎著菜刀,他們是店裏的廚子。,矮馬看到了刀,心裏就打哆嗦,他隻好心驚膽戰地溜之大吉。
王廣大和那兩個廚子在他身後哈哈大笑。
矮馬心裏一陣悲涼,我怎麼就淪落成了這樣的一個人!
那時的太陽在矮馬頭頂不停地晃動。
矮馬心裏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太陽會不會突然從天空中掉下來?如果太陽掉下來了,我會怎麼樣呢?
矮馬不敢多想了,他認為很多可怕的想法會毀了他。
這時,矮馬聽到了鳥叫的聲音,哪來的鳥叫聲?他很難在這個城市聽到鳥兒的叫聲了。矮馬回過頭,看到王廣大手中拿著一個手機,神色慌張地鑽進了停在星期五川菜館外麵的那輛桑塔納轎車。
矮馬明白了,鳥叫聲是從王廣大的手機裏發出的。
白天矮馬在凡人東路的每個角落裏遊蕩,他在人們的眼中是一隻肮髒的老鼠。晚上矮馬睡在凡人東路地鐵站旁邊的一個廢置的治安亭裏。那個治安亭原來是緊鎖著的,他在一個深夜撬開了鎖,進入了這個可以避風遮雨的地方,後來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就換了一把鎖,把這個治安亭占為己有。好在也沒人管,矮馬就一直在這裏住了下來。
矮馬不願意回到家裏去,因為他家裏的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他殘留在內心的一點自尊告訴自己,他就是撿垃圾,也比回家裏強。他的家離凡人東路很遠,在赤板市的另一邊。矮馬的確上過戰場,是那一場戰爭毀了他,準確地說,是矮馬自己毀了自己。,那是他內心的一塊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隻要他一個念頭觸及,傷口就會汩汩地流出血。
這個夏季來臨後的一個晚上,讓矮馬進入了一場深重的恐懼之中。
那個晚上,像往常一樣,老鼠一樣的矮馬鑽進了治安亭裏。
矮馬心力交瘁地平躺下來,感覺到呼吸有些沉重。他從來沒想過會在哪個夜晚發生什麼事,又不會發生什麼事。可在這個夜晚,他躺下來不久,他就覺得有些異常。矮馬渾身上下黏黏粘粘的,像是有什麼液體從他全身的毛孔中滲出,他相信這不是汗水,現在還沒有到高溫的天氣,縱使在高溫的天氣裏,他也是很少出汗的人,記得從前有一個叫高長學的戰友說矮馬是冰人。矮馬很難受。治安亭外麵偶爾有行人走過,但不多了,矮馬每天都要在地鐵停運後走進治安亭的。平常,他不會在意治安亭外麵走過的人,他們和矮馬無關。有一次一個醉鬼喝多了,使勁地用頭撞治安亭的木板,矮馬也無動於衷,他知道醉鬼不可能永遠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