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看電影,隻要一坐在電影院裏,就忘記了內心的孤獨和時常騷動的某種少女的欲望。可她真正坐在電影院裏看電影的時候並不多,一張電影票是她工資的十分之一,她舍不得花錢,她知道自己辛苦掙來的錢要有更大的用場。
小舞想著想著就拐進了電影院旁邊的一個公共廁所。她一進廁所,就聽見隔室的男廁所裏有一個男人在哭,哭得很傷心的樣子,那是低沉的嚎聲。有誰會躲在公廁裏哭呢?而且是一個男人?。
小舞心裏有些害怕,她匆匆地解完手就逃也似的溜出了女廁所。
小舞回到了陽光下,她有了安全感。她想回飯店去,但她又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出來了,還不多在外麵遛達一會兒。她的這身裝扮還是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這種樣子老在街上晃也太紮眼了,有些不合適,還是回去吧。
她站在街旁,正矛盾著,她看見那公廁的男廁所裏走出來一個人,她張大了嘴巴,怎麼是矮馬呢?難道剛才是他在廁所裏痛哭?他為什麼要哭?
在小舞的心裏,矮馬是一個可憐人,比她還可憐。她經常會拿矮馬來舉例子說明城裏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過著幸福的生活,每一個人都那麼高人一等。,小舞心裏對矮馬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同情,還是憐憫,她說不清楚,有一點,她心裏很明白,她隻要一見到矮馬,心裏就會酸一下。
矮馬顯然看見了她,他沒有朝小舞走過來,而隻是轉回身,又回廁所裏去了。
小舞歎了一口氣,她默默地往回走。快走到凡人東路和雞毛路十字路口時,她看到街對麵的紫羅蘭洗頭店有人在吵架。她心裏看不起洗頭店的洗頭妹,她曾對她的服務員姐妹說過,打死她也不會到洗頭店裏去做小姐。這是她自己的想法,一直堅持的一個想法,盡管有的姐妹會嘲笑她,說她去洗頭店人家還不一定要她呢。小舞無心去關注心紫羅蘭洗頭店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穿過了雞毛路的人行道,回到了星期五川菜館。她一進店門,就看到了阿扁滿是麻子的臉。
陽光如此慘烈,白茫茫的一片,覆蓋了矮馬紛亂的心情。他為死去的父親痛哭了一場,在無人的廁所裏,他內心找到了一種平衡。矮馬躲避那個叫小舞的胖妞是不想在這種心情下和她說話,她好像喜歡和他拌嘴,他弄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他懶得去揣摸摩別人心裏的想法,包括小舞。
矮馬希望他在撿垃圾的過程中發現另外一隻紅色的童鞋,他希望發現唐娜死亡的一些秘密,可那對他而言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矮馬在雜亂無章的思緒中看到紫羅蘭洗頭店門外圍著許多看熱鬧的人。他不是一個湊熱鬧的人,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紫羅蘭洗頭店。
矮馬站在圍觀的人群裏。他看著一個中年男子在和洗頭店的老板娘吵著,那個叫朱雀兒的洗頭妹坐在一旁哭。老板娘的聲音十分尖銳,子彈一樣從矮馬的耳邊呼嘯而過,他很少見到這樣尖銳聲音的女人。那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也很粗,但明顯地在子彈一樣尖銳的老板娘的聲音中處於劣勢,最終的結果是那個中年男子扔下一句話後悻悻而去。他扔下的那句話就是,如果吳肥婆有什麼三長兩短,拿你們是問!
中年男人走後,人群也就議論紛紛地散去了。矮馬也離開了紫羅蘭洗頭店的門口,他此時想找一片陰涼的地方躺上一會兒。
矮馬通過聽到的一些情況,大概知道了紫羅蘭洗頭店裏吵架的原因。矮馬不清楚為什麼阿三在洗頭店洗頭不付錢給朱雀兒,反而要朱雀兒去和他母親吳肥婆要。朱雀兒真的去管吳肥婆要那洗頭的十元錢,她來到了吳肥婆的菜攤前,笑著對被怪病折磨得形容枯槁的吳肥婆說,吳肥婆,你兒子來向你要錢。
吳肥婆開始也笑著問了她一句,要什麼錢?
朱雀兒說,你兒子阿三在我那裏洗了一個頭,他說讓我來問你要錢。
吳肥婆一聽這話,馬上來了氣,她說,他讓你來要錢,你就真的來要呀?你也敢開這個口,你問問街坊鄰居,我把他養大,他什麼時候給過我一分錢養老,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已經不是我的兒子了,你找他自己要去!
朱雀兒說,他無論怎樣,也是你兒子嘛,他讓我和你要,我當然就和你要了。
吳肥婆睜著深陷的眼睛樣子十分的怕人,她顫抖著身子,指著朱雀兒說,你給我滾!滾!
朱雀兒見她這樣子,有些心虛,但她的嘴巴還挺硬的,阿三要不是你兒子,他要不那樣說,我才不會來找你呢。
她沒想到吳服婆會一口氣上不來就倒在了菜堆上,朱雀兒見勢不好就跑了。菜場的人見到吳肥婆倒下,就七手八腳地把她抬起來,送到醫院去了。
矮馬不明白為什麼吳肥婆的兒子阿三不去找朱雀兒理論,而是菜場的另一個攤主去找了朱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