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流年不利。”客人沮喪地說:“養了三年的茉莉花樹,今年竟然不開一朵花,連帶著其他的花也沒一朵開的。聽相士說,花草的運氣是跟人的運氣相連的,家中花草異常的,必然會遭到極大禍事。果然今年來我的投資也總是失敗,喏,這次股票大跌,又損失了一千多萬!單是破財倒也算了,可誰知道會不會有別的?”
他抬腕看了看表,我一眼認出那是一塊昂貴的Blancpain,市價六百多萬,還可能有市無貨。
早就聽說這位叫阮文峰的客人是S市中有名的鑽石王老五,身家豐厚。今天看見,果然名不虛傳。
“抱歉啊,我們談話隻有十分鍾時間了——我約了某集團的董事長談事,我的秘書和司機還在外麵的車上等我。”
他報出一個大得嚇人的集團名字,卻明顯對此心不在焉,顯然花草不開花的事情,對他困擾更大:“尹小姐,你知道我們生意人很相信這個,何況說這個話的相士很有名氣……我想丟掉那些花花草草,可相士說這對轉運沒用,解鈴還需係鈴人,一定要這些花草開花才行。還說尹小姐你開全城最大的花坊,花木茂盛全城聞名,一定有辦法讓它們開花,所以隻好拜托啦!”
“哪個相士?”
“就是城南的那個黃半仙嘛,他不是專門看相嗎?很有名的,對風水堪輿之術尤其有研究,連政府官員都有人偷偷找他算前程,移風水……”
黃……半仙?呸!我暗暗惱火:這個死黃鼠狼!你變成人招搖闖騙也就算了,平白給我招什麼事兒!難道不知道我現在身份特殊,韜光養晦才是正經,哪有餘力去管閑事?
阮文峰仿佛看出我的不豫,連忙道:“尹小姐如果都沒辦法,我可真是沒人搭救啦!幫幫忙幫幫忙,我絕不會虧待你的!何況那株茉莉花樹相當名貴,聽說已經有了三百年樹齡啦……”
“什麼?三百年的茉莉花……樹?”我這才注意到那個“樹”字,眼睛頓時一亮。
“當然啦,”他看了看四周,得意地說:“我雖然不象尹小姐你種這麼多花,我家的花房卻比你的大得多,不然又怎麼能種下那株茉莉花樹呢?”
一進我的花坊,首先是間不大的待客室,四麵牆壁垂滿藤蘿,室中所置的桌椅也全都是葛藤編製,樣式古樸,清新宜人。中間竹籬隔開,隻有越過那道竹籬的人,才知道裏麵別有洞天——那是一間約有五百坪的花房,全部以玻璃築成。
陽光透過半弧形的透明穹頂,燦爛地灑落下來,照耀一片繁花似錦;縱橫交錯的架裝竹管,將清水引到每一個角落,以保證每一寸土壤都被澆透,所以蜿蜒其間的卵石小徑上,也總是帶著微濕,在陽光照射下騰起淡淡的霧氣,花木深處傳來嘰啾的鳥鳴,清靈悅耳。雖然是秋天,卻仿佛是春天在這裏停駐了腳步,再也不曾離開。
客人在“春光”中愜意地舒展了一下身軀,我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不過三十來歲的樣子,眉目端朗,氣色也相當紅潤。
但凡家中花木有異常者,必遭禍事。黃半仙這話倒沒說錯,比如前朝的一位官員,家中廊下的木柱裏,在冬天居然開出了一朵無根的牡丹。人人都以為這是祥兆,誰知那官員因觸怒皇帝,被滿門抄斬,這才知道那朵牡丹並非祥物。“反常即妖”,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但眼前這位阮先生……眉間略有一道青黑之氣,是有些敗財的兆頭,但怎麼看也不象是即將要遭到橫禍的麵相啊!
家中所有的花草都是一年不開花,至少說明他家中積累了很多憂恨怨愁之氣,陰寒太重,甚至逼住了花草的生機。
世人的災禍,多半是因為自己不修德引來的。有一句話叫做“一飲一啄,必有天命”,這種因果的關係,就算是神仙,也不能無端插手。
可是那株三百年的茉莉花樹……
我輕輕一拍藤椅的扶手:“阮文峰先生,我願意跟您去家裏看一看。或許……”我自己都覺得這話牽強,但還是硬著頭皮講下去:“是因為光照不足……呃……還有濕度……”
阮文峰聽說我願意去,已經喜上眉梢,當然也有一份不以為然:“您先看看,嘿,要說園藝專家,可也去了好十幾位了,不過黃半仙的話我一向是聽的……”
黃半仙,這隻黃鼠狼精,他當然知道我跟花木之間,有著怎樣的緊密關係。
阮文峰的坐騎是一輛BMW,漂亮的乳白色,一定是貴的,而且貴得相當拉風。
他家的花房果然更拉風,足有我那花房的三倍大,通風光照都十分良好,而且裝有自動恒溫和噴淋係統,甚至還有專門的儀器檢測空氣質量和濕度。當然裏麵的花木全都是些不常見的奇葩異卉,哪象我的花房裏種的全是最普通的品種。
所以,那株茉莉花樹除了年代久遠,還真沒有什麼特別名貴之處。
它在所有花木的深處,簡直鶴立雞群——那真是一株“樹”啊,足足有七尺來高,枝葉繁茂,綠得要滴出水來,可就是沒有花,連個花苞也沒有!要知道在我的花房裏,小小一株不足半尺高的茉莉花,都會開出幾十朵來啊。
阮文峰抬手看表:“尹小姐,你先在這裏,有什麼需要可以按鈴叫我的管家。我要談的生意很重要,今天都不會再回來……”
我點點頭,他猶豫一下,還是說了:“不瞞你說,我有一個交往一年多的女朋友,最近相處也很不順。我……很想她能嫁給我,因為她跟別的女孩不太一樣……我真的不想失去她,錢財倒還在其次,總之是能再賺回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