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現在亂世之中活是難找。”一個看似和藹的老頭道,“不過你要不嫌棄,可以去東城外找一個叫劉老六的,他正雇工挖坑埋人呢。”
吳尚道看了看天色,道:“謝謝老丈,我還是明天再來吧。夜路不怎麼好走。”
“才是下午,你住哪兒的?”那老頭好奇心重,盯住吳尚道問道。
吳尚道隨口道“蘭若寺”,誰知身邊一下子聚了一大幫子人,看來八卦精神是超越各個位麵的偉大精神。隻見那老頭驚訝得半晌合不上嘴,隻是舌頭打轉,說不出一句話來。
吳尚道這才想起蘭若寺在這裏的名聲,那已經是猛鬼老巢了,本地人就連路過都是趁著天亮,絕對不敢在晚上踏入蘭若寺的範圍。
“是誰住蘭若寺!誰住蘭若寺的!”一群惡仆家丁模樣的人分開人群,衝向吳尚道。吳尚道本來還想找個借口脫身,誰知那領頭的惡仆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吳尚道麵前哭道:“法師!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有狐仙作祟啊!”
吳尚道一愣,心道:狐仙倒是很難得見到,值得跑一趟。不過出於謹慎起見,吳尚道還是問了一句:“哪一年的狐仙?”
“哎呦!法師,我們怎麼知道這個?”那家人哭喪著臉道,“隻是那狐仙法術高超,附近所有的高僧大德都拿它沒辦法,我家主人已經逼了我等好幾天,要再找不到法師,恐怕我們又得挨鞭子了!”
“這個,我去看看當然是沒問題啊。”吳尚道蹲下身子,笑道,“隻是你看,我路上被劫匪打劫,行頭都沒了。現在這副窮酸模樣,你家老爺一看,恐怕還以為你隨便找個乞丐來應付差事呢。”
“法師言之有理!來人,開路,咱們得給法師準備套行頭。”那家人跪了半天,見吳尚道壓根沒有讓他平身的意思,隻得自己站了起來,對左右手下高聲叫道。
吳尚道隻覺得理所當然,自幼修行,若是真能餓死也是天意。須知真正的修行人必有祖師庇佑,百無禁忌,心中坦蕩自然命運多吉。當年邱祖受上天磨礪,大餓死三次,小餓死無數,終於成就“龍門半天下”功德,後學龍門弟子有祖師榜樣在前,自然不會因為命運多劫而自怨自艾。
那家人路上自言主家姓吳,吳尚道懶得和他們攀本家,因為道名“至真”,便自稱“至真子”。原本按照全真龍門的規矩,非戒者不可稱“子”。須知“子”乃尊稱,一旦稱“子”便要實實在在度世度人,施舍智慧,了悟圓通,一個連戒尚未受得之輩,隻不過是道學末進,怎能狂悖?
隻是現在連全真道都沒有,龍門更是不知在哪裏。吳尚道內心掙紮良久,發願以戒為師,自度自戒,這才把“至真子”吐出了口。
等到換了一套粗布道裝,吳尚道取了一字巾係在頭上,隨手挽了個抓髻,左手腕上戴了乾坤圈,微微一晃,黃楊木做成的圈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清人心脾。那吳家下人雖然都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在那刹那也隱然有渾身清靜之感,對吳尚道的道行更高看了一眼。
“好像還缺樣東西……”吳尚道看了看自己雙手空空,一拍額頭,“對了,我的桃木劍還在蘭若寺,你們誰去幫我取來?”
眾人一聽,各個嚇得不敢言語,生怕撞了這差事。吳尚道又不願意將蘭若寺鬼怪已經除去的事宣揚出來,免得日後不得清靜。“算了,這裏有柄銅錢法劍,先暫時租他的用用吧。”吳尚道指著店裏一柄銅錢疊縛而成的法劍,對那吳家人道。
吳家家人免了去蘭若寺的苦差,各個都有鬼門關前走一遭之歎,連忙下了租賃,取了那劍奉給至真子。吳尚道倒提銅錢劍,隱在法袍寬袖裏,徑自往吳員外家去了。
那吳員外本名吳有財,是賣燒餅起家。後來蒙異人點化,改名吳好德,居然真的一帆風順發家致富了,故而對道士尊重非常。他初時見這至真子嘴上毛不長,生怕辦事不牢靠,卻不敢露出不滿。至真子雖然不是真的“至真”,這點敏感總是有的,所以也就跳過了喝茶閑聊,開門見山道:“宅中的確有妖氣,在西南角,傷在令嬡。”
“是啊,這街中鄰裏都傳遍了……”吳員外正在找由頭勸走這個假道士,自然不會深信。
吳尚道冷笑一聲,正要裝模作樣玩兩手魔術騙他信任,突然聽到庭中樹上兩鳥驚鳴,其中一鳥居然跌落地上。手指輕掐,道:“明晚貴宅有女子登樹折枝,被家人誤作賊人,受驚而落,大腿有傷,其他倒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