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之外,兩個道士懸在空中。一人著黑,一人服白,都是一般的太極居中,九曜環列,四神侍衛,端的有神仙氣象。尤其是身穿黑色道袍那道人,胯下一頭獨角青牛,時不時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吼聲,數十裏外聽著都像是雷霆震怒一般。
吳尚道迎了上來,作揖道:“二位前輩別來無恙。”
那二道振衣還禮,正是金蓮正宗碩果僅存的兩位道人。這瘋癲二道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居然滿服大頂自己跑出來找吳尚道。吳尚道自接待了一唯如意來訪便隱約知道他們必來,是以毫不意外。隻是對於這兩人的來意卻有些不甚了了,這便是因為二道走在前麵,不是後麵的人能理解的緣故了。
“道友,時候到了。”瘋道身穿黑色道袍,牽著獨角青牛坐騎,上前笑道。
“老師說的是什麼時候?”吳尚道微微看天,道,“學生還未領到天意。”
癲道上前笑道:“道友,何必事事都言天意?”說罷,拋出手中隨身玉,正是一朵玉蓮在空中迎風而漲,不一時便如一座涼亭大小。瘋癲二道拉了吳尚道進了亭子,外麵看看並不稀奇,裏麵望出去卻見天地間蒙了一層淡月色薄紗,乾坤朦朧,難以窺見。
二道拉了吳尚道雙手,按在椅凳上,分兩邊坐了。瘋道道:“既然眾望指著你開山,何不就開了?”癲道也道:“你可記得當日如意為何要讓你收了?這還不是天意卻是什麼?”兩人開門見山,言之鑿鑿,並不容吳尚道分辨。吳尚道搖頭道:“我前些日子上過青城,見了青城掌教。”這話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二道卻聽出了弦外之音。
“青城掌教是何等修為,哪裏是咱們能比的?”癲道不以為意道,“若是修為到了那種地步方能開山傳教,天下倒太平了。”瘋道也道:“你修行謹慎不錯,卻太過謹小慎微,處處要聽天意,豈不知正是自己逃避的借口?”吳尚道心中一緊,知道瘋道所言不虛,不由暗自警惕。
“兩位前輩是走在我前麵的人,為什麼會想到重開山門呢?”吳尚道皺眉道,“這等死灰複燃之事,行之何益?”
“何必言益!”二道異口同聲笑道,“今時今日,你小子還有別處去麼!”
瘋道又道:“能給你個安身立命的所在,你還不知足麼?”
吳尚道忍不住笑道:“這等飲鴆止渴的法子,便是神仙都不做吧?”道者以活在當下為貴,多是隻顧今日飽,不顧明日饑的人物。若是神仙,或許還真會做出飲鴆止渴的事來。
癲道不耐煩道:“我二人好不容易尋著你,豈是要害你不成?”吳尚道指導他們二人已經是這世上他所認識的修行人中私心最輕的了。而且從智慧通達上論起來,二人都在他之上,乃是十分可信的。瘋道也道:“我與你好歹也算半師,豈會和他一起害你?如今你處境尷尬,皆因當日強出頭,若想重歸寂寥,你說該當如何?”凡事物極必反,吳尚道明白瘋道的意思——如今走到這一步了,退無可退,隻有隨其自然往前走了。
“你看這青牛,可是俗物?”癲道拍了拍一旁默然不語的青牛,“我與他跑遍了整個天下,總算給你找了一頭真正的青牛。”這獨角青牛果然不似中土所出,性極溫順,卻能做驚天之吼。當年老子出關騎的便是這種青牛,一者應東方木炁,有初陽之相。二者是這種青牛能做雷吼,沿路虎狼凶獸無不駭然而退。吳尚道自然也知道此種青牛的稀有難得,尋常牲畜若被懸在空中無不嚇得屎尿並流,哪裏還能優哉遊哉騎在它們背上。
“給我作甚?我又不會騎它。”吳尚道看了看那青牛,無奈笑道。
“有了它,咱們才能去取三件寶貝。”瘋道笑道,“讓你如此兩手空空開山立派,倒真是催你上黃泉路了。”
“哦?哪三件寶貝?”吳尚道問道,“為何離不開它?”
癲道道:“大凡天靈至寶必有異獸看護,不到出世之時絕不會容不相幹的閑人取去。這獨角青牛性子溫和,卻能做天威,正是用來克製那些異獸的。”瘋道接著道:“原本非五件至寶不能開山,但你收了三寶如意,若是能夠煉化,便可抵了兩件。故而我們隻需要去找金蓮山、清音鍾與博山爐。”
“金蓮山卻不用找了。”吳尚道從葫蘆中取了金蓮放在掌心給二人觀看,“你們說的便是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