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我發現這孩子在村外的一棵枇杷樹下麵哭,我走了過去,我說,求勝,那麼晚了還不回家,你怎麼啦?
他聽見我說話,停住哭聲,飛快地跑了。
咳咳……有幾天晚上,我聽見有哭聲從古求勝住的小閣樓上傳來,那哭聲聽上去十分的淒慘,我不知道古求勝為什麼哭。奇怪的是,雲娣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哭聲,也聽不見雲娣罵他了。烏雞婆晚上叫魂,全村人都知道,古求勝老是在烏雞婆叫魂時跟在她的身後,全村人也知道。我看古求勝是中了邪,不然,他怎麼會想去死呢?你們說是不是呀!
咳咳……
古可凡正在邊咳嗽邊繪聲繪色地說著話,突然,他鄰居古求勝家裏傳來了呼天搶地的哭喊聲。
古可凡停止了說話,他說了聲,不好,又出事了!
說完,古可凡扔下石萍他們,不顧一切地朝門外衝出去。
石萍聽出來了,是古求勝的母來雲娣的哭喊,石萍和王勇他們趕緊跟在古可凡後麵衝了出去。胡大龍低聲地嘟噥了一聲,石萍不清楚他嘟噥的是什麼話。
他們來到了古求勝家裏,他們看到雲娣披頭散發兩手不停地拍著胸脯說,這讓我怎麼活呀,這讓我怎麼活呀!
雲娣呼喊著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渾身抽搐著,嘴角流著白沫。雲娣的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古可凡大聲說,不好,快送衛生院。
王勇對胡大龍說,大龍,快,背雲娣上衛生院。
胡大龍有點不情願的樣子,古可凡抱起了雲娣,但他的力氣不夠,顯得很吃力。
王勇對胡大龍大聲說,胡大龍,你還愣著幹什麼,快背雲娣上醫院!
胡大龍這才背對著古可凡蹲了下來,古可凡和王勇把雲娣放在了胡大龍的背上,胡大龍陰沉著臉背起雲娣就出了門,一行人朝衛生院匆忙趕去。
王勇對石萍說,石記者,你還是坐我的摩托車吧。
石萍說了聲,謝謝!不用了!
說完,她就跟在那一行人後麵小跑起來,天上還落著綿綿的秋雨,石萍跟在那一行人的後麵,連雨衣都忘了穿了。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衛生院,胡大龍直接就把雲娣背進了搶救室,王勇搶先一步到了衛生院,他已經叫好了醫生了,胡大龍把雲娣放在搶救台上後,醫生就讓所有無關的人出了搶救室開始對雲娣實施搶救。他們在醫院的一個醫生辦公室,聽一個知情的婦女講雲娣的事情。石萍打開了采訪機,開始錄音。她還拍下了講述人的照片。
石萍拍照片時,王勇用怪異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胡大龍也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瞟了她一眼。那個婦女是雲娣的一個親戚,這兩天在古求勝死後一直陪著雲娣。她說得十分簡潔,她敘述的過程中,醫院裏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氣味,那種氣味石萍似曾相識,好像在那裏聞到過。她一下子想起來了,那種氣味就在那個深夜她接到那個陌生人的電話後聞到過。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古求勝死後,雲娣就給丈夫古能都打了電話,讓他趕快回來,她一個人支撐不了了,其實電話不是雲娣本人打的,是她把丈夫所在工廠的電話號碼告訴給那個親戚,親戚去鄉郵政所幫她打的。古能都接到電話後當場就語塞了,老半天不能說話。他沒有像老婆雲娣那樣呼天搶地的大哭大喊,他二話不說,就去老板那裏請假。老板是個不太好說話的人,他問古能都為什麼要請假,現在工廠那麼忙。古能都沒有說自己的兒子死了,隻是說家裏出現了變故。老板說,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回去好好幹活吧,古能都又急又氣,終於說出了事情的真相。他朝老板低吼道,我兒子死了,我難道不應該回去麼?老板看他的臉色難看,渾身顫抖,他相信了古能都的話。老板準了他的假。可下來,古能都又碰到一個難題了,他已經把上月的工資全部都寄回去了,他現在回家連路費都沒有,他想去向工友借錢,可工友都和他一樣,把錢寄回老家去養家糊口了,哪有錢借給他呀?他沒有辦法,隻好再去找老板預支工資。老板沉下了臉,這樣不壞了規矩,不到發工資的時間怎麼能預支工資給你!古能都無奈,他隻好朝老板跪下了,不住地朝老板磕頭!老板對他說,你就是磕破頭也沒有用!要不是恰好老板的母親有事來找兒子,幫了古能都一把,古能都也許真的把自己的頭磕成爛泥也拿不到一分錢。老板的娘是信佛的人,她見古求勝跪在地上朝兒子磕頭,連忙把古能都扶了起來,連聲說,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她問明了情況後,沉著臉對兒子說,沒心肝的東西,你這樣是不會有好報的,快給我取兩千塊錢來。老板對自己的親娘倒是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的違抗,他馬上讓財務取了兩千元錢交給了母親,老板他娘把兩千元錢遞給了古能都,和顏悅色地對他說,你趕快回去吧,這點錢你不用還了,就算我幫助你的,快回去吧!古能都接過錢,朝她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然後就往車站飛奔而去,他乘坐最近一班的長途汽車趕往西縣,他萬萬沒想到車快到西縣時翻進了一個深溝,好在古能都命大,沒有死,但他的手和腳都摔斷了。長途班車是私人承包去了的,那個承包商來到西縣醫院看望幸存者時,他問古能都有什麼條件要提出來,古能都說,我現在沒有什麼條件,隻想借你的手機給我家裏打個電話。那個承包商沒說什麼,就把手機遞給了古能都,古能都把電話打到了一個有電話的鄰居家裏,他一五一十地把情況和雲娣說了,雲娣聽完後就呼天搶地地哭喊起來,回到家裏後就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