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忙完府內大小事的徐易,正在自個兒的床鋪上打坐,行完功,將胸腹內一口濁氣往外輕吐,甫一睜眼,就發現身前的桌案邊正坐著一個人,猛一驚,從床上彈跳而起,同時張口斥聲道:『什麼人?』
『是我。』桌邊那人道。
『師父?…徒兒徐易叩見師父。』徐易一見是姚玄鑄來了,趕緊下床拜見。
隻聽姚玄鑄道:『不用多禮,我看你行功正到緊要關頭,所以就沒招呼你,不過看得出來,你很用心,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掌握這入門心法,讓為師感到很欣慰。』
『這是師父您教導有方,徒兒隻是謹遵師父的指導。』徐易聽到姚玄鑄的稱讚,雖然心下高興,但還是恭敬地答道。
『學武想要有成,不外乎叁個原則”勤、穩、虛”勤者,不懈也,穩者,不求速,虛者,不自滿。師父並不隻是高興你能習成這入門功法,更要緊的是,你能達到這叁個要求,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姚玄鑄說道。
徐易隻覺臉上一燒,兩天自己還因這隻能習練入門心法而犯滴咕,這個”穩”字,就不是很牢靠,雖然不自滿的條件是有的,但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武功比不上別人的自卑吧,隻有這個”勤”字,自己倒是勉強做到了。
隻聽姚玄鑄繼續說道:『近來為師忙於追尋師門遺物,一直沒能閑靜下來,好不容易這兩天有點頭緒,今晚趁空來你這,看看你這些日子來獨自修練的狀況。』
徐易當然得把握這難得的機會,天曉得師父下回有空的時間是何時,於是趕緊把自己修練入門心法的疑問一一向姚玄鑄提出,同時也提到自己再沒感受到第一次行功的奇異感覺的情形,對於此,姚玄鑄用內力輸入徐易體內檢視他的經脈,發覺一切如常,仍然不知其所以然,隻好作罷。
隻是當徐易說出自己重謄脈學正義,一聽此事的姚玄鑄,立刻愀然變色,厲聲說道:『混帳,是誰準你擅改,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姚玄鑄突如其來的厲斥把徐易嚇的大驚,立刻跪倒在地,一張臉汗流涔下不說,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隻是呐呐的道:『我,我……』
姚玄鑄先是氣極,正想狠狠教訓一番,轉念一想:徐易這孩子從一開始就沒能跟在自己身旁,等於是沒人在指導他,如今犯此大錯,這件事真計較起來,自己也不能脫了責任,於是心下暗歎一聲,就沒了一開始的嚴厲,改而溫口道:『你知道你這麼做是錯在那嗎?』
惶恐之下的徐易先是一愣,略一思索後道:『是徒兒不該擅自重謄,一來未曾蒙師父您的允準,二來會增加脈學正義被外人奪去的危險。』
姚玄鑄點頭道:『你說的都沒錯,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你卻忽略了。』
徐易不解,抬起頭,茫然的注視著姚玄鑄。
隻聽姚玄鑄繼續說道:『你覺得你對脈學正義一書了解多少,對人體經脈又清楚多少?』
對於這問題,徐易倒是直截的答道:『徒兒對脈學正義一書隻是囫圇吞棗,不解處甚多,人體經脈更是以管窺豹,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姚玄鑄肅著臉,一字一字的清楚對徐易說道:『既然你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難道你就不怕在重謄的過程中曲解原意,甚至張冠李戴,郢書燕說,你要知道,經脈運行乃是練武行功的根本,差之毫厘即失之千裏,任何一丁點的錯誤都可能帶來無可挽回的結果,前人的心血結晶乃是無數寶貴經驗的傳承,豈是你一時半刻能通透的。』
這番話把徐易說得是汗透重衫,心裏頭又是羞愧又是惶急,這段期間,處理任何事的順遂,讓徐易不知不覺中驕傲了起來,總覺得自己的能力很好,於是對自己所作的任何舉動都帶著理所當然心態,壓根兒沒多作思考,不懂得謀定而後動,正是最愚笨人的表現。
徐易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嚐到修習錯誤的脈學正義所帶來的後果,更是懊悔的無以複加,汗珠滿額,連跪在地上的身軀都不字覺的顫抖了起來。
看到徐易這模樣,姚玄鑄於心不忍,尤其想到此事自己也是難辭其咎,於是慰聲開口道:『唉,這事師父也有責任,沒能將你帶在身邊好好教你,讓你自己一頭熱的埋頭摸索,這才會發生這種事。』
其實,徐易並不曉得一件事,自己的生活雖然衣食無慮,在丞相府也是如魚得水,不論是張大人還是張巧凝,都對自己禮遇有加。
表麵上隻要徐易願意,就能跟所有人打成一片,也很快就能跟身邊的每個人相談甚歡,但背後的原因卻是,初來這個世界,強迫性的獨立讓徐易瞬間長大成人,他必須在最短時間融入現在的生活,隻是無可避免的,產生的封閉自我也讓他內心深鎖雲霧,絕不會輕易對旁人開啟,自然而然產生的排他性,更促成徐易隱性的孤傲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