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榆樹上的鴟不住發出咕咕的鳴叫,在這寧靜的小村莊裏,聽起來格外清晰入耳,不過對躺在床榻上的徐易卻加倍心驚,尤其在作了一場惡夢之後。
在夢裏,徐易發覺自己麵對呂抱殘的追殺退無可退,無能為力,尤其一步步向著自己而來的腳步聲,就像一聲催過一聲的喪鍾,而自己的知覺、意識,也隨著回蕩的喪鍾一分分的消逝,隻有恐懼沒有增減,一直存在,不斷的吞噬自己,直到喘不過氣來的那一刻,徐易才呼的一聲驚醒過來,卻早已汗透重衫。
滿臉大汗的徐易,才剛發覺隻是一場驚魂夢,正當喘息之際,門口走入一人,由於房間並未掌燈,徐易瞧不清來人,於是問道:『巧凝姑娘……是你嗎?』
不過徐易馬上知道自己認錯人了,因為隨著窗口灑入的稀微月光,一張豔麗絕俗,在月光之下更顯透析的臉龐逐漸清楚,隻見這位身著淡黃衣衫的姑娘,手中握著一口帶鞘長劍,劍柄垂著的金穗在月光下發出清輝,與衣衫的淡黃幾乎溶為一體,整個人就好像從月光中浮現一般,隻是這位姑娘兩眼略顯憔悴,左鬢還綴有白巾編成的發飾,徐易心下明白,眼前這位愁眉不展的姑娘正是龍圖閣大學世紀昀諒的孫女,紀筱芸。
徐易問道:『你應該就是紀筱芸吧?怎麼…還沒睡嗎?』
紀筱芸點了下頭,道:『我睡不著,出來透透氣,忽然聽到你房裏發出驚呼,怕你出事,就過來看看。』
徐易不好意思的道:『喔,不,我沒事,隻是作個惡夢,不要緊的。』
紀筱芸道:『你身體的傷好一點了嗎?』
徐易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多了,聽說我兩天前還差點魂歸西天,不過我今天醒過來一瞧,除了上半身動彈不得,就是力氣使不太上來,說不定過兩天就能下床走了呢。』
說到這,徐易也覺得奇怪,兩天前自己還在鬼門關打轉,照理講自己現在就算不是氣若遊絲,也該虛弱無力,倒床不起才是,師父難道是傳說中的神醫嗎?這麼厲害。
隻見紀筱芸遲疑了一下,道:『聽說是你救了我,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呢。』
徐易馬上搖著頭道:『不不,不用了,而且應該說是我師父才把你救出來的,我這叁腳貓功夫還差點送命去了。』
『叁腳貓……?』紀筱芸想了一下,才笑著道:『如果沒有你先過來救我,我想你師父也不會出手的。』
徐易楞了一下,道:『這……話也不能這麼說,嗯…說不定……』
紀筱芸不待徐易說完,道:『不管如何,你還是衝過來救我了,不過,我一直想不透,我跟你非親非故,你也不是我們叁宗的人,為何甘冒生死大險來救我?』
躺在榻上的徐易對著床頂苦笑道:『其實我認識的是你爺爺,紀老爺他對我一直很好,當我聽到你們紀府命案時,覺得訝異且難過,更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情絕不簡單,所以那天晚上才會去紀府探個究竟,當時沒想到紀老爺家裏還存留著你,後來看到你被那位魔教副教主給製住了,心理也著急起來,正巧你們雙方陷入大戰,我才會想趁著混亂和夜色,冒險衝入救人。』
紀筱芸解釋道:『我從小就拜入碧雲宮,這件事就連我家人親戚都未必曉得,因為我師父怕誤了我的修行,堅持等我習成了,才能正式將身份公諸於世,沒想到……哼,這筆帳,我絕對要魔教血債血還。』紀筱芸想起家門巨變,緊咬著牙,雙眼瞧著窗外不發一語。
徐易雖然知道紀筱芸的悲傷,但苦無應對之法,喪親之痛又豈是外人能夠幫助的呢,尤其看見紀筱芸的迷的雙眼,淚水在月光下輝映出銀星,徐易除了保持沉默,再也沒有其他選擇。
好不容易紀筱芸收拾好心情,轉過頭來對著徐易道:『你這麼年輕,而且聽小虹說你是在丞相府當差,那你又是如何認識我爺爺的啊?』
於是徐易把初到蘇老板的店裏的情形,怎樣結識紀老爺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提到紀老爺臨走之前還替自己的身份賣個關子,為此還苦惱猜想了好幾天,說的紀筱芸也是會心一笑。
徐易道:『可惜,紀老爺這次無端被卷入武林之爭,我還是那天晚上,趴伏在紀府圍牆邊上,才知道玄天冰鑒是這次正邪兩道的衝突所在,那玩意兒可害死不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