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細細聽清了,還能聽出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
聽到了自己娘親的聲音,孟容禎緩緩睜開眼,淚水也隨著她睜眼的動作滾了下來,滑落到枕上,沾濕了一片錦布。
她委屈地搖搖頭,努力挪動自己身子,挪到了陸妧夕懷中,糯糯開口道:
“娘,我好疼,這裏好疼,這裏也疼,還有這裏……”
孟容禎白嫩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自己的小肚子,還指自己的脖頸……
她病了,渾身都疼,渾身都難受。
這一幕讓陸妧夕險些泣不成聲,眼底又沁出了一片水霧。
她摟緊了懷裏瘦小的身軀,克製聲線中的顫抖。
“容姐兒乖,娘馬上就去尋大夫來,這樣容姐兒就不疼了。”
孟容禎甜甜一笑,腦子燒得有些暈,隻得靠在陸妧夕肩膀上。
“隻要、娘抱著我,我就不疼。”
等到了孟容禎吃完了湯藥,也就沉沉昏睡了過去。
但哪怕在睡夢中亦是緊緊蹙著眉,高燒始終不退。
陸妧夕忽然想到了今歲年初時光祿寺少卿府上那個因為風寒而病逝的孩子,也才不過五歲啊。
就在陸妧夕胡思亂想之際,白芷從外頭跑著進來歡喜道:
“太太,大爺回來了!”
大爺,便是陸妧夕之夫,現任禮部侍郎一職的孟家家主——孟時淮。
與廂房內歡喜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進來的孟時淮一臉的羞愧難當。
見到孟時淮如此神情,陸妧夕臉上的笑一下就落了下來,沒忍住出聲問道:
“族老他們不允嗎?”
要想入宮,有兩種法子。
一要有宮帖,而宮帖是隻有三品官員大臣府上才有的,但他們禮部侍郎四品,因此他們沒有宮帖。
但一旦使用宮帖入宮,那便是十萬火急要緊之事,需要直麵陛下。
二便是孟時淮厚臉皮上奏當今陛下,懇求恩典。
陛下應允,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陛下不應,自然也說不得什麼。
而陸妧夕是希望自己的丈夫上奏陛下,祈求趙太醫出宮醫治的恩典。
孟時淮不知如何與陸妧夕解釋,清雋的麵容逐漸染上了無言的苦澀的笑意,他握住陸妧夕的手,唇瓣翕動數次,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快說啊!”
陸妧夕厲聲逼問。
見狀,下人們低頭退了出去。
最終,孟時淮還是狼狽地低下了頭。
“娘子,你也曉得,我如今二十又五能坐上這個位置,雖說有我自己一份力,但主要還是靠孟氏一族的族人族老們全力相助,也有其他不少人相助。”
“所以,今年我才坐到了這個位置上。”
“我尚未坐穩這個位子。若是我今日上奏祈求恩典,那明日就有參我說我恃寵而驕、尚未立功便厚顏無恥祈求如此恩典!”
“尤其若讓陛下生了不喜之心,叫我止步於此,這讓孟氏一族的族人族老們如何肯接受啊?”
當今陛下晉徽帝尉遲璟,登基八年,其狠戾手段足以令舉朝上下聞風破膽,不敢輕舉妄動。
他才上位兩個月,怎麼敢與陛下祈求恩典呢?
這一番話下來令陸妧夕如墜冰窟,渾身冰冷,蔥白指尖連帶著身子都止不住發顫。
就連何時眼角暈染開灼燒一般的紅,淚珠滾落,砸到了地麵上,也不甚清楚。
丈夫權衡利弊後,放棄了容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