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玉一臉慘白的站在門口,直勾勾的望著岑子吟,這酒樓的後門根本沒人,連守門的都跑到前麵去看行刑了,岑子吟見狀不由得苦笑道,“你都看見了?”
岑子玉點點頭,問道,“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這兩個問題恰恰是岑子吟最難以回答的,不是不知道,而是麵對這樣一雙關切的眼睛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瞧了瞧四周,拉著岑子玉的手道,“咱們先上去,回去再說。”
進了大堂讓夥計搬幾壇酒到後麵去,岑子吟拉著岑子玉進了房間,盧氏正拉著方大娘在窗戶邊說什麼,加上唐珍兒嘰嘰喳喳的聲音,方大娘並沒有注意到她們回來,盧氏卻是扭過頭來衝著岑子吟笑了笑,岑子吟點點頭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遞給岑子玉讓她暖暖身子,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的喝著,思索著該如何回去與岑子玉說這件事。
今兒個給那個男子說的話,岑子吟有些擔心,家裏還有些不能見人的東西。俗話說的好,就怕賊惦記,她岑子吟若是讓人惦記上了,家裏便有一份不消人栽贓便能治死她的證據。
突然,岑子玉扯了扯岑子吟的衣角,岑子吟扭頭瞧了她一眼,岑子玉指了指後麵的窗戶,室內盧氏和方大娘唐珍兒在窗戶邊說話,大郎二郎兩兄弟則是在說笑什麼,吳氏在一邊帶著淡淡笑意的聽著,倒是沒有人注意她們。
岑子吟起身走到窗邊,下麵那幫千牛衛圍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喝著酒,由於前方的聲音太大,倒是不顯得刺耳,岑子玉低聲道,“咱們還是回去吧!總不能一直讓人這麼守著,娘瞧不見,卻是有人能瞧見的。”
岑子吟搖搖頭道,“這事兒不能讓娘知道。”心中卻是有幾分意動,她也想走,奈何沒有脫身之計策。
“人既是衝著你來的,留在這兒怕是要連累他們,我有辦法!”岑子玉咬咬嘴唇道,岑子吟看了她一眼,岑子玉的臉色依舊是不太正常,輕輕點了點頭,岑子玉這才扭身走向另一麵的窗戶,拉著方大娘的衣角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方大娘見狀一臉的為難,盯著岑子玉瞧了半晌,見她確實是臉色難看的緊,手又捂著肚子,這種事是不好耽擱的,不過這麼舉家前來這會兒又要為了一點兒小女兒的事兒敗興而歸,怎麼也說不過去,想到自家閨女一直就對血淋淋的場麵不太喜歡,便對岑子吟道,“三娘,你陪五娘回去。”
岑子吟連忙哎了一聲,方大娘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叮囑道,“坐馬車回去,呆會兒再讓魏管事接咱們就行。”
出得門來,岑子吟這會兒倒是不怕人山人海了,呼出一口長氣道,“如今便是你比我還對我娘有法子。要讓她知道這件事,非把我關地窖裏不準出來不可。”
岑子玉不語,隻拉著岑子吟在人群中穿梭,上了馬車便迫不及待的望著岑子吟,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岑子吟已是想通了其中一些關節,急急的低聲道,“既然出來了,我還有事,便長話短說。”
“範陽縣主得罪了一個身份尊貴的人,她來求我幫她,死前又不甘心的把我給拖下了水,如今這事兒關係到皇家,便有想維護皇家顏麵的人要來善後,卻又不想驚動了太多的人,便要挑我落單時候下手,是安侍衛發現了救了我一命。不過事情怕是還沒完,有些東西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快。他們替我擋了一時,卻是擋不了一世,我勢必要說服那位才行。”
岑子玉擰著眉頭道,“若是說服不了呢?”
岑子吟道,“那便是死!”
岑子玉沉默,岑子吟知道她是在思索,並沒有打擾她,半晌,岑子玉才道,“我有三個疑問,第一,既然範陽縣主都得罪不起的人,她何必來求你?第二,她既來求你了,死前為何又會不甘心?第三,那位安侍衛不是你的仇人麼?他怎會對你伸出援手?”
岑子吟道,“範陽一開始便是打的主意讓我當替死鬼,隻要咱們鬥起來了,便沒人顧得上她了,她給出的誘餌太誘人。”說到這裏,癟癟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一開始便將我當成了一顆棋子,以為我衝動易怒、好指使,指不定還是士為知己者死那種人。又或者以為我有了王府做靠山,便自以為天下無敵了。”
岑子玉也是冰雪聰明的,眨眨眼道,“所以你才對王家的事兒那麼不上心?”
岑子吟苦笑,“我沒興趣看拿命換來的東西。若是知道白做了一場戲,我倒是不介意得罪申王府上。”
岑子玉點點頭道,“不過是個王爺罷了。”
岑子吟又道,“第三件事我也沒想明白,想不明白便罷了,反正我欠他一份人情。如今真正要命的是,我家裏還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必須回去毀了,否則怕是隻消人輕輕一搜,便落不了一個抄家滅族的罪過。不過這個暫且不用擔心,家周圍小王爺該是有安排的,這會兒他們還隻敢暗地裏來,明明白白的抄家卻是不敢!”
岑子玉聞言嗯了一聲,目前要考慮的自然不是人情的問題,而是岑子吟性命的問題,人在人情在,人走便茶涼。
岑子玉咬著下唇思索了半晌,這才道,“要說服人,自然要找人的弱點,咱們家如今一無錢,二無勢,有的隻有三娘你的一顆腦袋,你想好該怎麼做了麼?若是沒有十成的把握,不妨走吧!蘇州,廣州乃至其他地方,這長安城能長盛不衰的不多,總是能回來的,即便不能回來,留的一條性命也是好的。何況我如今也瞧得明白了,天子腳下不是人呆的地兒,若能尋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憑著你的能耐,也不愁日子過不下去。”
岑子吟聞言不由得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岑子玉,這年頭的人,即便到了死地也會尋思著如何留在故土,一個人能有這種拋開一切的想法便已是了不得,何況岑子玉還是一個女子。她知道一個女子離開了故土若沒有人照應會是什麼下場麼?除非是那個女子有了不得的能耐。
想到這裏岑子吟不由得苦笑,到底是岑子玉太瘋狂還是太瞧得起她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何況我逃了還有全家人在,這不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的事兒麼?”
岑子玉神情淡漠的道,“既是一家人,便要知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隻要你能活下去就行。”
一股冰冷的感覺湧上心頭,岑子吟瞧著岑子玉仿佛今天才認識她一般,岑子玉什麼時候有如此冰冷的一麵了?記憶中的那個孩子笑容甜美,這會兒卻是要犧牲了族人來救她,這到底該讓她感激涕零還是心懷忐忑?
岑子玉偏著頭笑看岑子吟,“怎麼了?”
岑子吟搖搖頭,這是好事,要在這個社會活下去就必須學會這一點,畢竟她無法將自己的羽翼覆蓋岑子玉的一生,而岑子玉則是她唯一相信能夠護著方大娘的人,男生外向,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比比皆是,隻有閨女才會護著娘家,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