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老宅,所有的人都走了,留下一座空蕩的房子,也留下一座作坊,不過,此刻本該人滿為患的作坊裏沒有人,反而是本該空空蕩蕩的房子裏卻是人滿為患。
一群漢子圍著族中的族老,中間站著的是岑老八,那群漢子嘴裏亂七八糟的吼著,坐在上方的幾個族老則是一臉的陰沉,其中一人問道,“岑老八,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岑老八抹了一把臉道,“岑元邦我送過去了,三娘竟然見我一麵都不肯,我瞧著這事兒怕是沒完,所以叫大家過來一趟。”
話聲一落,人群中就是一陣愕然,隨即有人叫道,“她岑子吟連老祖宗都不認了麼?大家一脈相連,這是什麼意思?嫁到王府她就不認岑家這個娘家了?”
九叔公坐在太師椅上,那模樣像是要睡著了,聽見眾人的叫罵,抬起眼皮來瞧了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瞼。
坐在旁邊的幾個族老也是一臉的惱怒,相互間交頭接耳,對於岑子吟這個不孝子孫實是頭疼的緊,其中一個脾氣較為火爆的喝道,“她岑子吟到底想幹什麼?”
岑老八道,“我出的門來想想又覺得不對勁,於是又留在城裏打聽了一下,竟然聽說她將人送去了京兆尹!”
眾人一陣嘩然,“送去京兆尹!”
“京兆尹!”
“送到那兒去做什麼?”
……
他們將主犯送過去,本就是打算用這個消了岑子吟的火氣,再慢慢討論後續人員的處理的。你說吧,這殺人償命,事情都是他一個人挑起來的,向來處理這些事兒本就是該主犯重罰,從犯輕處的,岑子吟當初的狠話撂下了,眾人也摸不清這火爆脾氣的岑三娘會折騰出個什麼事兒來,可也不敢得罪的狠了,商議出了這麼個結果,順著捋毛,先把毛給捋順了再慢慢的磨。
順帶的方大娘嘴硬心軟,隻要她肯開口事情就成了一半,因此這些天他們隻折騰了一群與方大娘關係尚好的過去當說客,訴苦的,講道理的,倒是將方大娘給說通透了幾分,含含糊糊的應了一半。
眼見事情就要成了,誰知道這岑子吟回來隻回了一趟娘家不過片刻就回了府。他們本以為方大娘已與岑子吟說明白了,誰知道竟然是這麼個情況。
如今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餘下的便是惱羞成怒,族中族老親自登門道歉,竟然連麵都不給見就直接掃地出門!
這無疑是奇恥大辱,眾人紛紛叫道,“既然她不將咱們岑氏的族老放在眼中,便不當自己是岑家的人了!既然如此,便讓他們把岑元漢的墳給遷出去,順帶岑元思、岑元俊的墳也該遷出去!”
九叔公閉著雙眼的眉頭突然皺了皺,今天的事兒他本是不打算呢來參合的,之前的事情他就不讚同,即便是想要岑子吟退步,也不該把人給先送走了再商議,既然是商量就該拿出誠意來才是,隻因為不舍,便直接將自己滿意的道道畫下來,半步不想退讓,這些人實在是做的過分了。
岑家大房這些年來,說實話族裏沒給多少幫助,後來岑子吟不計前嫌的幫忙已是讓人意外了,便是這些事兒讓下麵的人以為岑家大房是以德報怨的料,個個都覺得岑家大房該讓步,不讓步就是他們的不對,半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錯處,強硬的態度實是氣勢逼人,可惜岑子吟偏偏不吃這一套。
岑子吟也無需吃這一套,九叔公這輩子見識的東西可算多了,他年齡最大,自然也經曆了岑家最繁華的時候,那時候岑家去收地租銅錢使籃子裝,每到了收租的季節,便能瞧見他的父親和父親的兄長弟兄****拎著籃子回來數錢。他的姥爺學識淵博,待人寬厚,兩家的家訓皆是極嚴,卻也開了他不少的眼界,知道為人處事的道理,隻是岑家一代代的沒落了,人越發的多,地卻是越發的少,最讓他痛心的莫過於子孫不肖。
平日裏偶爾隻是幾個罷了,這會兒卻是平日裏老實種田的也開始是非不分起來,九叔公深深的歎息了一聲,這也不怪他們,家裏沒落了,識字斷文的越發的少,整日的操持生活卻是沒時間來管教孩子,讓他們明白道理,因此一代不如一代。
都是一個老祖所出,他不能就這麼瞧著他們往死胡同裏走。
“咳咳,”九叔公咳嗽了兩聲,睜開眼來瞧著身邊的這些人,他在族裏的威信還是很高的,隻是眼光淡淡的掃了一圈,眾人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議論聲越發的小,到最後竟然安靜成了一片。
“聽我說兩句吧,”九叔公的中氣很是不足,他已是黃土淹到脖子了,本看著岑子吟帶著家中的人慢慢的將日子過的一日比一日好,很是開心的,沒想到最後還要麵對這樣的情況,“這次所有涉案的人都叫回來吧,這事三娘本沒有錯,錯的是他們人心不足。否則,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