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蓮拚命地忍著說,你,你一派胡言。
武子說,你的殘局已定,屬於你的太陽已經偏西了,我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你明白嗎?翠蓮說,我明白,可我還是想和你鬥下去,哪怕我一敗塗地,虧了我這條命,我也認了。小武子憤恨到了極限一字一板地說,我奉陪到底,你死或我死最後來看。說完轉身離去。
翠蓮仍舊站著不動,她壓了壓驚,然後來到車前。燒山藥問翠蓮,咱們什麼時候回去?翠蓮說等她倆逛夠了再回去。燒山藥想扶翠蓮上車,翠蓮自己已經爬到車上,一隻腳把小鞋子蹬脫了。燒山藥揀起鞋子撩起簾子送到翠蓮的麵前,隻見翠蓮全身如篩糠一樣顫抖著。
初夏的時候,翠蓮收到俊盤的兩封信,一封是寫給飛子女人的,另一封是寫給自己的。翠蓮把寫給飛子女人的那封信沒拆,燒了。把寫給自己的那封信拆開看著,信中俊盤說,他可能到天津一所大學教書,還懇求母親做媒把飛子嬸子嫁給自己。翠蓮一陣心酸之後,臉上浮現出一種及其複雜的笑容。她親自給俊盤寫了一封信,把飛子女人的死詳細地告訴了他。但信還沒來得及寄出去,俊盤就回來了。俊盤如一個疲憊的旅人懷著濃濃的鄉愁出現在翠蓮麵前。翠蓮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呆呆地看著兒子。一隻眼說,翠蓮你怎麼魘住了?那是俊盤呀。翠蓮如夢初醒,她打量著兒子問,俊盤,你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俊盤叫了聲娘後,過來扶著翠蓮的胳膊說,您又老了。翠蓮說,連你都負荷起人生的包袱了,娘怎麼能不老呢?一隻眼敷衍了幾句客氣的話,去廚房做飯去了。
翠蓮把兒子接進家裏,嘮叨著說,你不在京城裏好好念書,又跑回來做啥?俊盤問翠蓮,娘,您收到我的信了嗎?翠蓮給俊盤倒了杯水遞到他手中,兩眼看著俊盤的臉說,兒子,娘收到了,也已經給你寫好了回信。俊盤也在專心地看著翠蓮的臉,很自信地說,娘,我在天津找到了一份工作,我想帶她走。翠蓮頃刻間雙眼浸滿淚水,轉身從炕褥下抽出給俊盤寫好的回信,遞給俊盤。
俊盤打開後低聲念著:吾兒俊盤,來信收到。娘讀兒的信,喜上心頭,兒子這些年終於沒讓娘失望。兒托娘辦的事情,娘無法完成,在兩年以前,你飛子嬸子已經死在牢中……俊盤念著就沒了聲音,過了許久他抬起頭問翠蓮,娘,這是真的嗎?娘,你對我說,這是真的嗎?翠蓮從拜匣中拿出一盒跳棋說,俊盤,娘的兒,娘何時欺騙過你?這事你飛子嬸子臨入獄的時候交給娘的,她讓娘親手交給你,並告訴你,你對她說的話,她都記著,隻是她沒有福氣再見你了。俊盤呼地一聲把瘦弱的翠蓮摟在懷裏,痛苦地呢喃著說,娘,我是真心愛她的,在著幾年中,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她。翠蓮慢慢地推開俊盤哭著說,兒呀,娘何嚐不知道你的那片心。可是她是一個福薄的女人,白白送了自己一條性命。俊盤說,沒想到武子姑姑這樣歹毒。翠蓮說,還有更歹毒的呢,她們把你飛子嬸子折磨死,然後嫁禍於我,說我害死的。
母子二人正說著,二嬸娘進來,她裝著特別喜歡的樣子說,聽說我的狀元孫子回來了,我著急地從街上跑回來看看。翠蓮和俊盤都沒做聲,二嬸娘又說,看看我著莽撞,不等你們母子說完知心話就來了。翠蓮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說,也沒有什麼知心話要說,孩子看我又老了,心疼地哭了。俊盤穩定了一下情緒問,二奶奶可好?二嬸娘說,到底是讀書的人,還惦記著我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我好著呢,比你娘都能吃,一頓飯喝兩碗稀粥吃三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