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堵車,周明宇暗自詛咒一聲。
旁邊的女人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從剛才就注意到了。
可他沒有問——當有更急迫要了解的問題橫貫於心中,得不到解答時,其他事情,幹脆一並懶得開口。
現在,就有這麼個問題梗在周明宇的喉嚨裏,他急於把這根刺剔掉。
“關娜?晨光公司的關娜?”那姓陳的老頭子笑咪咪地說:“周少也認識?”
周明宇不知為什麼,看那胖臉上曖昧的笑容相當不爽,隻略點點頭。
“那可是個消魂的女人啊。”陳總捏住高腳杯伶仃的細腿,在杯底摩挲:“認識她的人,這圈子裏可不少。”
周明宇淡然道:“哦?”
“周少,年輕人,我也算你叔輩。勸你一句,對這樣的女人可別上心,你玩兒不過她的。”
周明宇微揚起一邊嘴角:“陳叔倒是人老心不老。”
對方哈哈大笑,然後將聲音略壓低:“我跟你賭——什麼都行,她的腿上,有一顆朱砂痣。”
周明宇眼中的調侃的意興一點點淡下去,這場指控並非空穴來風。
十個小時前,他還將那個女人擁在懷裏,她的柔軟芬芳讓他流連。而她的腿間,那裏的肌膚已接近最私密,的確有一顆紅豆般的胎記。
他是打了主意,看見她就要問個清楚,絕不猶疑。
可真的見了麵,他才發現,他如何開口去問這個問題?
早在剛認識時,他也該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也默認了。
如果現在質問她:“關娜,你是不是和客戶上床?你怎麼能這麼幹?”
那真是可笑被動至極。她認不認帳,他一時都想不到該如何收場。
這一把色子丟下去,可能真就是一敗塗地。
就算是最不善於觀察的人,此時見到這車裏的一對男女,也能看出他們各懷心事。男人專心開車,麵無表情;而女人凝視窗外,仿佛於那單調的車流裏也能望見無窮勝景。
這時他們已吃過了飯,正漫無目的地在這茫茫城市遊走。
一路上進行無關痛癢的交談,開僵硬乏味的玩笑,感受冷暖自知的情緒。雙方都被焦慮壓抑到無名火起,接近臨界,等待一觸即發。
“去哪?”
“回家,我回家。”
周明宇也沒多說話,在下一路口調轉車頭。
十分鍾後,關娜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看號碼,微微皺眉。
可當她接起來時,聲調卻是極愉悅的:
“是的……我看了……是這樣,我有事要拜托你呢……你知道?嗬嗬……沒關係,能不能幫上是另一回事,明天你有空沒有?……那明天,我請你吃飯……好的,謝謝你……再見。”
她合上手機,舒口氣,很疲倦的模樣。
“業務很忙?”周明宇問,聲音裏聽不出什麼。
“是私事。”
“你公私什麼時候分清楚過的呢,關娜?”
她一怔:“你什麼意思?”
說話間他已經把車停下:“沒什麼意思。”他向她轉過臉來,笑道:“不過正好想到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有求於人的時候,聲調從來沒變過。”
“……”她看著他湊近,他伸胳膊把她控製在座椅上。空間太小,她簡直避無可避。
“周明宇你幹什麼!”
“重溫舊事而已,你不喜歡?”
她被壓在那裏,腦後是座位上柔膩的皮質,這當兒她清晰地回憶起李美林的話:
“他就在他的車裏,差一點強暴了成雅。”
她發出尖銳短促的一聲低喊,同時拚命掙紮。
周明宇感覺到了,她沒有一點調情的意味,她整個人都是真正抗拒的姿態。
他略微鬆開她一點:“你怎麼回事?”
她瞪著他:“你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
奇怪,他想,這話不是該由他來說麼?
“那你又做過些什麼?”他盯住她:“你有沒有興趣講給我聽?”
“沒有,不關你的事。”
“那我做了什麼又關你什麼事?”他笑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關娜,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她在愣了幾秒之後冷笑出聲,這情形太TM可笑了。
這句話讓她一路上的不安、猶疑、翻來覆去,如枯葉般紛紛落地——這些由多情衍生而出的煩擾,此刻她整個思緒裏都是它們淒涼卻荒唐的屍體。
“你說的對,不過麻煩你放開我。”她笑完了說。
周明宇捏住她的手腕,眼中有被激發的惱怒,不過隻有三兩秒。他放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