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楚伯伯也是為你好,都怕你上當。”
“好的,那您幫我謝謝他。”
我媽保養還算得當的臉上,每一根皺紋的姿態都非常無力:
“娜娜……”
“媽。”我見狀放軟聲音:“我沒有別的意思。”
她抬眼:“你有別的意思,媽媽也不怪你。你楚伯伯其實這麼多年,很關心你的,他也想補償——我知道你不相信,可那會兒,那會兒,誰也沒想到,會那樣。”
這一段沉默相當長,長到把一寸空間都擠壓到近乎液體的密度,我很累,而且有一點喘不過氣。
您別再折磨我和您自己了可以嗎?我頭暈。
“嗨,我早說過了,他去那麼長時間了,當年他是眼高手低也好,心理素質太弱也好,您別再多談了,真的沒意思。”
“我也不想提。”她立刻接道:“可娜娜,當時我跟你楚伯伯是不對,但你知不知道,你爸當時整個人,都不正常了,我洗碗聲音大一點,他也能跟我吵——娜娜,你也是成年女人,你說,如果是你,你受不受得了?這天天天天的緊張,沒有一會兒,心是不提在喉嚨口的,家都不像個家了,你還小,你不記得……”
“我記得。”我打斷她:“我什麼都記得。”
“真的嗎?”她目光落在我臉上:“那麼,你記不記得你爸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就算我想,您念叨了這麼多年,我忘得了嗎我。
“媽,我知道不關您的事,不關楚伯伯的事,不關任何人的事,行不行?我就對您算有什麼,那也是我小時候……”
“你恨我不要緊,不過娜娜,把一切弄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你不想知道嗎?”
“哪來的罪魁禍首,不過是生意上的競爭,而且據說人家也沒有不正當。”我充滿倦意地回答:“我知道要怎麼樣?您希望我做什麼?”
“我不希望你做什麼。”她似乎同樣疲憊,望著我:“可我希望你不要做什麼。”
“您說話我不明白。”
“娜娜,你一向都是這麼聰明的孩子。”她歎息:“一定要媽媽說嗎?”
我幾乎抬不起頭來看她,在麻木的意識中,漸漸有念頭破土而出,它新生的模樣,已是如此獰惡,嚇壞了我。
身處這樣暖和的天氣,可我控製不了由心髒出發的戰栗。
“娜娜,如果是別家我也不會告訴你,這麼多年,算了。可是涵宇,涵宇,無論如何,最低限度,你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吧?”
她緩慢地講出來,可能怕對她女兒太殘酷,到底還是有些艱澀吃力。
是的,她當時還不知道這句話給我帶來了什麼。
我自己都不知道。
周明宇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忘了下麵要進行哪一步。
“大半夜的,你幹嗎呢。”周明宇微擰起眉,從我手裏把抹布接過去,扔到一邊。
“突然想打掃一下房間而已。”我去廚房洗手,發現拖把丟在水槽裏。
“我就送你媽回去一趟,你這出了什麼事?”他跟著我,發問。
“我媽路上跟你聊天了?”我沒接他的話題,擰開龍頭:“或者她根本沒理會你?”
“她開始甚至不肯讓我送她,而且她一直勸我和你分開。”聽上去周明宇有點小困擾:“我就不明白,我怎麼惹到她老人家了?”
“你幹什麼了你自己不知道?”
他的手指伸進我發間:“我不知道——不如你講給我聽聽?”
“你前科累累,會有媽媽放心交女兒給你嗎?”我轉身,對他微笑。
“她罵你了?”手移到我肩上,他問。
“怎麼會,她很多年沒罵過我了。”
“那你罵她了?”
“說什麼呢。”我甩掉指尖的水滴,往外走。
稍微移動,已經被周明宇的體溫從身後裹住。
“來,跟我說。”他在我耳邊,語調低柔,像是在哄幼弱的動物:“什麼都行,我幫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