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自從那一天離開之後,再也沒來過。
各人情境有如飲水,冷暖自知。我自己手裏那一點溫度,都在無可挽回的涼下去,我還不是束手無策。我沒有能力幫她焐熱她那杯茶,至少不好再多煩擾她。
我到底年輕,醫生通知我,隨時可以出院。
“注意不要劇烈運動,保持情緒安穩。”
我媽在旁邊,說知道知道,麻煩你了大夫。
我其實覺得這兩天,我媽神色多少有點不對頭,隱隱約約的,有一點兒驕傲的意思,很是辦成了大事的感覺。
問她,她會拍一拍我:
“娜娜,媽媽為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其實她這樣,真的讓我不安。
她也從來不對我提周明宇,似乎我剛剛失去的那個孩子,跟那個男人毫無關係,它隻是憑空而來的一場幻覺,現在化歸虛無。
我有時候,也覺得眼前的一切,白床單,藥水味兒,窗外明淨的陽光草地,甚至周明宇和我的種種,都是一段虛幻迷離。一夢經年,現在在將醒未醒之間飄搖,醒來到底不甘,繼續沉睡,又太自甘墮落。
那一天醒來以後翻看手機,發現周明宇半個電話也沒有。
我關了機,兩個小時後打開來,仍舊無聲無息,我再關上,再打開,周而複始,最後終於忍受不了,抽自己一耳光,把電池拔掉。
醋意又不是極地寒冰,怎麼可能讓一個對我哪怕稍微上點心的男人這樣,我在出租車上,撥了那麼多通電話給他,他竟然可以從頭到尾,完全置之不理,冷淡如此,可想而知。
我出院的時候,我媽帶了楚昭過來,他惴惴地,叫我姐。
我發現這一場劫之後,似乎天下大同,世界安寧,原來覺得怎麼也不能諒解的人,也就諒解了,叫我就應了,就點點頭,對他笑笑。
老實說這孩子是還不錯,幫我把包拎前拎後,以前那些不靠譜的桀驁,現在一點都看不到。
話說是人都會成長,也許吧。
我出門就看見一輛路虎,有點兒眼熟。
一身便裝的蘇澈打開車門,下車衝我們走過來。
除我之外沒一個人意外,不用說是我旁邊這位中年婦人的把戲——我不知道她怎麼能在這件事之後,還妄圖把她女兒推銷給這個小青年,一般人真是幹不出來。
“蘇澈哥。”楚昭叫他。
我驚疑地問哎你們倆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蘇澈看我一眼,說:“看來是真沒大礙了。”
“蘇澈哥帶我去攀岩,好玩兒!姐,咱們下次一塊去。”楚昭興致勃勃。
“……那個不適合我。”想一想,也覺得發暈。
我媽跟在後頭,我轉臉看她笑得慈眉善目:“又叨擾你了,蘇警官。”
“哪裏——她就這些東西?”
“哎。”
楚昭搶先坐上副駕駛:“蘇澈哥,讓我來開會兒行不?”
“那咱們就等著被交警逮吧。”蘇澈拍拍他:“下次我帶你去郊外。”
“……對了姐,前兩天我陪媽去你那拿東西的時候,發現你家樓下,停了一輛賓利,賓利哎!我就遠遠看了一眼,超帥我告訴你,開起來肯定爽透了!”
沒人回答這興奮的小男孩,我累的很。
之前我媽就買好了一堆淨菜放在我家,留蘇澈吃飯,現在她在廚房裏忙個沒完。
我一個人坐在小沙發上,看著熟悉的四周,卻覺得空的厲害。
蘇澈走過來遞給我一杯熱水:
“你媽剛燒的。”
又說:“你這兒果然還是什麼都沒有。”
“對啊,我做人沒進步。”我握著杯子,閑閑地說:“不過,蘇警官,你至於大夏天的給我倒這麼燙的嘛?”
“……”
這時楚昭被我媽從廚房趕了出來,衝我吼一聲:
“姐!我媽問你這兒是不是沒黃酒了?”
“這玩意兒在我這從來沒有過。”我回答。
楚昭轉頭說:“媽!姐說沒有,你炒菜要酒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