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關,地方不大,然因靠近南京城,各色人等往來頻繁,隨而商鋪酒肆林立,頗為繁榮。
日近中午,正是“一品樓”最繁忙的時候。
小二的吆喝聲,食客的談論聲,碗筷的碰擊聲,和著那饞人的酒肉香,交織成誘人的“音符”,肆無忌憚地在大街裏飄蕩。
這一切,對於饑腸轆轆的丁野來說,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早上在上興阜隻吃了兩個饅頭,又走了幾百裏的山路,到現在了,不餓才怪。
他剛要跨進“一品樓”,又捏了捏懷裏僅剩的三兩銀子,暗想道:“添置了身上這新長衫,就隻這麼點銀子了,看這酒樓的氣派,飯菜可能很貴,還是-----”
丁野剛要轉頭另尋他家,已被一小二叫住。小二滿臉笑容地上前道:“這位爺,也是‘神兵樓’的客人吧,來這就對了,包您滿意,您裏邊請。”
原來,今天正趕上附近的“神兵樓”舉行一年一度的“贈兵會”,這鎮上的所有酒樓都被他們包了,隻要是武林人士,一律免費供應酒食。
丁野一身灰色粗布長衫,強健高大,微黑的臉上英氣逼人,頭發向後隨意地用細布巾束著。這付模樣在小二的眼光看來,絕非什麼富有大爺,更不可能是遊學士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武林中人。
因而見丁野要走,急忙上前叫住。
此時,樓上熙熙攘攘,已是食客滿座,隻剩樓梯口右首靠窗處,還有一張空桌,丁野上前坐下。坐這能透過窗戶看到大街,非常不錯的位置,對於丁野這從沒見過世麵的山野小子來說,是這樣的。他一邊吃著免費的飯菜,一邊觀賞街上的車來人往,很是遐意。
丁野正看著窗外,突聞---------
“大哥,有把握拿到件象樣的兵器嗎?聽說,這次參加的人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呢!”鄰桌響起一男子破鑼般的聲音。
丁野轉首看了看----
正有三名彪形大漢在大聲地談論著,聲響如雷,竟蓋過了周圍的一切嘈雜聲!
隻見那穿黑色勁裝,滿臉胡渣的大漢,此時正提手狠拍了一下坐右首的黑臉大漢,然後狂態畢露地笑道:“嘿嘿,你是不是醉啦?竟懷疑你大哥我的手段,等著瞧吧!”
在左首的麻臉大漢馬上奉承道:“對對對!想咱‘關東三熊’啥時怕過誰啊,對吧?大哥!嗬嗬!”
黑臉大漢急道:“我不是說怕了別人,隻是---據說這次有三種兵器的三等貨各五件外,還有二等神劍和二等神刀各一把呢,那還不引出許多絕頂高手啊!”
那為首的大漢灌了一口酒,笑道:“老二啊!你就是沒老三靈光啊,咱怎會和那什麼絕頂高手拚呢,雖說再強的都不在話下,可就怕到時搞地兩傷,讓他人檢了香饃饃,你應該相信你大哥的大智慧!”
麻臉大漢附和道:“大哥確實英明,嘿嘿-----其實,就那三等兵器都已抵地上市麵上的最上等貨了,撿這便宜已經很合算啦,對吧,大哥?”
出乎意外,為首大漢並沒給好臉色,一瞪眼,開口道:“胡說!什麼叫‘撿’啊?咱可是有真本事的!”
麻臉大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討好地說道:“對對,喝酒喝酒!”
見此,丁野莞爾一笑,暗自忖道:“既然有這麼多的好東西,何不去看看呢,還缺件兵器,買是沒錢啦,就算去試試運氣吧!”
在通往“神兵樓”的黃土道上,一路塵土飛揚-----正不時地有快馬馳過,馬車跑過,還有一些借助腳力的人也匆匆走過。
和其他人不同,丁野並不急於趕到,他相信自己的實力,而且他相信神兵利器有德者踞之。所以他就像散步一般,在大道上漫步前行,還一邊想著一些事情。
驀聞------“咕嚕!咕嚕---”從背後不遠處一路傳來車軲轆快速轉動的聲音。
丁野剛想讓開------“讓開!讓開!”吆喝聲已自背後十丈開外想起!
丁野一聽,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偏將剛要移動的步子收住,幹脆原地不動。自語道:“看你能如何!我偏不讓!”
隻聞“聿!聿-----”地幾聲過後,馬車已停住,可見車夫技藝十分精湛。
丁野感到有點意外,想轉頭看個究竟,剛轉到一半,已聞一股勁風向腦後襲來------
丁野就勢向前飄出幾尺,然後快如閃電地一轉身,伸手一抓,已將一條黑亮的馬鞭抓住,順勢一拽----“哎喲—”一聲,那駕車的車夫早已摔在地上,想是摔地不輕,半天爬不起來。
整個經過,寫來費時,實則,隻是一眨眼間的事。
此時,車簾一掀,出來一位嬌美無瑕的白衣女子。她朝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車夫看了看,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車夫搖了搖頭,說道:“沒,沒事!謝謝小姐關心,隻是左手好象脫臼了,屬下該死,讓小姐和公子受驚了!我-----”
白衣女子搖了搖手,轉過頭,瞥了丁野一眼,緩聲道:“敢問這位大哥,我的馬車是否撞到了你?”
丁野見白衣女子一身打扮,以及她那高貴的氣質,已猜知她畢是有來頭之人,可她偏又對下人頗為關心,一點主子的架子都沒有,所以不免產生些許好感。
丁野見問,也和氣地道:“沒有,隻是、、、、、、”
“隻是什麼?”一位身著銀色錦衣,麵如冠玉的英俊男子已自車內鑽了出來,並打斷了丁野的話。他正盛氣淩人地站在車上,嘴角含著冷笑,望著丁野。
見他如此威勢,丁野也不甘示弱地頭一抬,沉聲道:“隻是他不該對我出手!”
錦衣男子一把拉過那車夫,伸手指了指車夫右胸上的一幅圖案,傲然責問道:“不是老兄你先擋住本人的馬車的嗎?在你下手前,就沒有注意這個圖案嗎?你可知----在應天俯境內,還沒人見了此圖案還敢貿然出重手的!”說完後,又輕蔑地瞟了丁野一眼,從車上走下來,冷笑道:“感情這位老兄是不將東方世家放在眼裏了,很好!哼!”
丁野這才注意到,那車夫右胸上的確繡了一幅“旭日東升”的圖案。他想起布空曾提到過,當今武林有三大世家,而這東方世家由東方雄和東方霸兩兄弟建立,長居南京城。這三大世家不管是在官場,還是在商場和武林中,都有著非常高的地位,隱約有淩駕九大宗派之勢。
想到這,丁野不無迷惑地問道:“老兄是東方世家的人?”
見丁野如此,錦衣男子得意地大笑道:“當然!嘿嘿!這樣吧,隻要你向我的車夫賠禮道歉,我就放過你,如何?哈哈哈----”又是一陣大笑。原來他以為丁野屈服了,怕了。
丁野裝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揶揄道:“難道東方家的人都和你一樣地仗勢欺人、狂妄自大,而且不知所謂嗎?”
“找死------你!”
錦衣男子大吼一聲,正待出手,確被邊上一直未吭聲的白衣女子一把攔了下來。
白衣女子急聲道:“你忘了我們此來目的了嗎?蕭總管可能要等急了,不可再為無謂的事耽擱時間了,算了吧,可能這位朋友也是剛出道,你就放過他吧!”
丁野聽後,正色道:“丁某不需要姑娘為在下求情,在下雖不才,確並不怕他!”
見錦衣男子又要發作,白衣女子趕忙將車簾一掀,把他往車上推,然後回頭對著丁野一抱拳道:“我們要趕路,閣下能讓一下嗎?小女子在此謝過了!”
丁野本就對這女子頗有好感,現又見她如此,不便再相強,也隻好讓到一邊。
隨著“咕嚕---”聲的遠去,一場風波看似已平息,實則才剛拉開序幕。
聚沙坪,滿地粗沙碎石,位於“神兵樓”西側。此坪本無名,自從三年前在此舉行第一次“贈兵會”之後,就被武林中人冠以此名。
此刻,坪上已是人頭攢動,武林中各色各樣的人幾乎都到齊了,鬧烘烘的一片。坪中央搭了一個高約一丈的大擂台,台下擺滿了桌凳,除那幾張較靠外圍的以外,幾乎已被坐滿了,丁野隻好挑了張相對靠近擂台的桌子坐下。
坐定後,丁野才抬頭對全場仔細打量起來,那擂台後側有四張椅子,依次麵向台下擺開,椅子後麵正站著三位高大的大漢,三人一樣的打扮,一樣的表情---嚴肅冷峻,所不同的是三人手裏握著三樣不同的兵器,分別是刀、劍、斧,感覺甚為惹眼;台下僧、儒、道、尼、丐都有,丁野幾乎沒一個見過,除了那在酒樓裏照過麵的“關東三熊”以外。
丁野正想收回目光,突見一位瘦小如猴,大嘴小眼的年輕乞丐正一個人悠哉地蹲在一張凳子上,捧著個比他人小不了多少的酒葫蘆猛灌,奇怪的是,他那小肚被灌進那麼多酒後,竟然一點沒鼓起。
驀聞,“叮----”地一聲,全場馬上奇跡般地靜了下來,原來是“開場鈴”響了,這聲音對於每年參加這盛會的人而言,再熟悉不過了。
丁野抬頭往擂台望去-----
此刻已有四個人魚貫走到台上,最前麵的是一位臉罩金色麵具的小個子男子,緊隨其後的正是那來自東方世家的年輕男子和那白衣女子,走最後的是一位滿臉笑容的五旬老人。
等前麵三人坐下後,那滿臉笑容的老者走到台前,抱了抱拳,洪聲道:“老朽是‘神兵樓’新來的總管蕭甲,依照慣例,此會由總管代為主持,老朽愚鈍,待會兒如有不妥之處,還望各武林同道多多包涵!”說完後又抱了抱拳,顯得謙恭有加。
丁野正要暗讚此老的風範,卻聞那酒丐罵了聲“老狐狸!”
這一聲罵,立時引來各種目光。那蕭甲似乎也聽到了,拿眼在酒丐身上瞄了一番,眼中凶光一閃即逝,眼不尖的人,根本察覺不到。
但這,絕對逃不過丁野的眼睛,他不由暗呼道:“確是個厲害的角色。”
蕭甲轉首朝那站在坐椅後的三位大漢做了個手勢,又回頭笑著對台下說道:“請諸位稍等!”
話音剛落,那三名大漢已下了台去。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已抬上來兩隻大箱子。
等三名大漢將箱子放定,蕭甲走到那臉罩金色麵具的男子麵前,恭聲道:“請樓主開箱查驗!”
那男子站了起來,從袖裏摸出兩把銀製鑰匙,將兩隻箱子打開-----猛然兩箱寒芒暴溢而出。
台下頓時沸騰起來-----
“打開啦!打開啦!瞧那光彩!哇!“
“真想馬上跳上去,先睹為快啊!”
“今天就是拚命也要拿他一件,嗬嗬!”
“、、、、、、”
那酒丐將酒葫蘆斜掛到背上後,突然竄了過來,蹲到丁野右邊的凳子上,咧開嘴,對著丁野笑問道:“這位老兄對那兵器難道沒什麼興趣嗎?”
丁野知道,小酒丐定是見自己對那箱裏的兵器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熱情,所以才有此一問。丁野笑了笑,抱拳問道:“敢問兄台如何稱呼呢?”
酒丐撓了撓一頭髒亂的頭發,微笑道:“兄台兄台的,太客氣啦,就叫我侯奇吧,江湖上的人都叫我‘酒猴丐’,嘿嘿!你呢?”
丁野聽後,差點暴笑,心想,這外號取得夠絕的。他察覺自己失態,趕忙一正色,抱拳一禮,答道:“在下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