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2)

天色已近傍晚,一個身穿皮襖的老男人漠然矗立,望著通紅的晚霞和歸巢的烏鴉,深深地感到景色的蒼涼和內心的淒楚。伴著落日的最後一絲餘輝,珍子耷拉著蔫頭牽著馬回來了。亭锝一眼瞅見馬背上空蕩蕩的,心涼了半截。父子倆進了家,珍子長籲短歎一番,對亭鐺說,真他娘是一家子牲口,我在街裏等了半天,連門也不給開。亭鐺一聽這話,就更著急了,他想解鈴還需係鈴人,翠蓮是亭錦女人保的媒,現在還得亭錦女人出麵才好。

第二天上午,美蓮來到三嬸娘的房中,三嬸娘不在,文子和幾個小孩爬在桌子上寫毛筆字。美蓮出來又到了二嬸娘的屋子裏,隻見二嬸娘和三嬸娘妯娌倆玩骨牌呢。美蓮站在她們身邊,等著一把牌出完後,對三嬸娘說,我先替三娘玩著,我大大叫三娘過去,有事和您說。二嬸娘呼啦一推牌說,不玩了,他三娘人家叫你呢,你還不快過去。三嬸娘問美蓮,就叫我一個人嗎?你不知道叫我有什麼事?二嬸娘說,你問她,她能說嗎?能有什麼事,肯定是為了昨天咱倆殺雞的事。美蓮說,可能不是,不過您過去就知道了。

三嬸娘隨著美蓮來到正屋,隻見亭鐺獨自坐在炕上悠閑地喝著茶,看樣子不像是查問殺雞的事。三嬸娘問,大哥,您叫我做甚呢?亭鐺衝她嗬嗬地笑了笑說,你坐,你先坐下。三嬸娘從來沒見過她的大伯子對她這麼客氣過,便拿捏著坐到地下的椅子上。亭鐺說,這個家數你最能幹,最會說話了,家裏外麵什麼事沒有你辦不成的。聽到亭鐺誇自己,三嬸娘一下就明白了,他把她叫過來不是為了誇她,是為了讓她到外麵辦事。三嬸娘說,大哥你也別胡誇我,我這個人最明白自己是吃幾顆麥子的麵長大的人,有什麼事,你就直說。亭鐺仍舊哈哈一笑,還是拐了個小彎子,對美蓮說,美蓮,給你三娘沏壺上等的茉莉花茶,你三娘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有喝茶的習慣。美蓮沏茶去了,亭锝才說,他三娘,翠蓮走了,可能是嫌咱家這幾天沒對待好她。三嬸娘說,怎麼沒待好?一進門子就當家,還叫沒待好?我嫁過十多年了,從來也不敢有過當家的念頭。亭鐺說,別說那麼多的話了,還得麻煩你去一趟,她畢竟是咱家的一口人,總是住娘家,讓外人聽見也笑話。三嬸娘假意推卻說,翠蓮要是鐵了心不回來,我就沒辦法了。亭鐺說,大哥相信你有這個能耐,明天就去吧,不管要什麼條件都應下來,這事過後改天去看看文子他姥姥,我們辦完喜事還剩下一些酒肉,晚上人靜了,讓珠子給你送過去,你也別聲張,這個家是隻能做不能說,大哥也不容易,以後還得靠你多幫忙。

三嬸娘懷著帶不回翠蓮誓不為人的決心,帶著珍子坐著三套馬車,拿了紅糖,拿了茶葉,拿了錢去了。她信心十足地仰著頭,如臨戰沙場的將軍一般,她抓住這個機會,要顯示一下自己的體統能耐,讓顧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心服口服。

天黑的時候,她帶回了翠蓮。翠蓮回來的很風光,她不但收了顧家送去的第二茬彩禮,還讓珍子為父母下跪做了保,今後再不能說翠蓮是掃帚星。亭鐺聽到孩子們來報說大嫂和三嬸娘回來了,他顧不上穿鞋,光著腳跑了出來,在他看來,翠蓮的歸來是這個家的頭等喜事。這回他算徹底信服了三嬸娘的千般手段,心裏很快悟出三嬸娘這個女人比千年得道的狐狸還要厲害。

大家把翠蓮迎進南屋,又是倒茶又是拿點心。鬧得翠蓮好像走錯門子似的,隻隔了兩夜沒回來,這個家裏所有人的態度整個顛覆了。大家說了一陣子閑話,散了。翠蓮照樣獨自睡去,半夜,她隻覺得臉上有蟲子在爬,癢得難受,蒙朧中伸手一摸,卻抓住了一隻大手。她一驚之下睜開了雙眼,黑暗中珍子和她臉對臉躺著,他略帶煙油味的鼻息直衝到她的臉上。她問他,你想幹什麼?珍子回答,我想和你一起睡。她說,這不都睡得好好的嗎?他說,我想和你一個被窩裏睡。她說,不行。她用被子把身體裹得更緊了,珍子三兩下就揪開被子鑽到她的被窩中。她用腳一蹬,便蹬住珍子身體的某一個部位,那是一團硬邦邦的東西。她呆了,他也呆了,他們在黑暗中呆了一會兒,他上去把她摟在懷裏,她想掙紮,想叫,可是他用自己毛烘烘的胸脯擋住了她的嘴。他們在炕上翻滾起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讓他們放肆地探秘著對方,很久,他累了,大汗淋淋地爬在炕沿上。

珍子卷了一支旱煙,然後啪啪地打著火鐮點煙。借著火鐮崩出的火星,她看到了他身上疙疙瘩瘩的肌肉。他邊抽煙邊問她,你疼不疼?她說,疼,疼得很厲害。他說,沒事,明天就不疼了。她問他,你挺有經驗,是誰告訴你的?他說,人們都這麼說的。她又問他,你不是不想動我,為何現在又要動我?聽起來他有些無奈地說,為了這個家,為了能留住你。她哭了,覺得委屈極了,哭得全身一抖一抖地抽搐著,哭聲在漆黑的夜裏蔓延著,震得窗戶上的麻紙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