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1 / 3)

亭鐺來到南屋,翠蓮正抱著孩子敞開懷喂奶。亭鐺轉身出來,翠蓮羞了個大紅臉,放下孩子,係好扣子趕出來叫了聲,大大。亭鐺又進了南房,抱起俊盤說,這孩子長得真大,比我們喜子的胳膊粗多了。俊盤哭了起來,翠蓮接過孩子問亭鐺,大大今天是過來看看俊盤,還是有別的事?亭鐺說,你聞到院子裏的味道了嗎?這是煙土味兒。翠蓮說,煙土沒有這樣濃烈的味道,是煙膏味兒。亭鐺說,早就聽說前些日子堡子裏派下人來,專查煙土,種植罌粟和私藏煙土的都要判死刑,咱家可不能因為薛鎮長送來的這些煙膏惹下官司。翠蓮說,這事咱們先靜一靜再說,二嬸娘也不是省油的燈盞,她肯定會出來鬧騰的,如果二嬸娘不鬧騰,等風聲緊的時候我們再出麵。亭鐺帶著幾分懇求的態度對翠蓮說,要不讓珍子回來吧,常言說夫妻沒有隔夜的仇,他一直在治保隊住著也不算一回事呀,孩子出生三個月了,連他父親都沒見過。翠蓮說,大大,您不要管我們的事了,萬事不能強求,腳長在他身上,家就在他眼跟前,他該回來的時候誰也攔擋不住。亭鐺說,父親失教、子弟不堪,都怨我平時沒有教導好他。翠蓮說,哪能怨著您,他都成人了,明辨對與錯,可他偏偏要走邪路,誰又能阻止了他呢?亭鐺說,你什麼時候消了氣,我什麼時候讓他進顧家的門,這個逆子拿他一把也好,要不真的反了。翠蓮把公公送出門外。剛進門,珠子女人就來了,她很平靜地和翠蓮要了俊盤的一件小衣裳做樣子,說要按著樣子給俊盤做衣裳。翠蓮問她,你是咋了,蔫頭耷拉的?珠子女人伸出手來讓翠蓮看著說,前幾天手心上起了幾個痦子,後來就全身無力了。翠蓮細細地看了看說,也看不出是什麼,好像是瘊子,是不是讓珠子給咬的?珠子女人笑著抽回了手說,珠子對我很好,我嫁了這樣一個男人也心滿意足了,前天晚上,二飛子和他女人整整吵了一夜。翠蓮說,我也看出來了,二飛子和你珍子大哥一個樣,不會心疼女人,哪裏像珠子一樣長了張巧嘴一天就哄你開心。珠子女人說,也不能硬說二飛子的錯,二飛子女人不愧是二嬸娘親自挑選過來的人,和她的脾氣性格基本相似,一吵架就摔東西,我算服了她。翠蓮說,我也早就看二飛子女人五官靈活,是個陰險的人,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她這些天挑唆著二嬸娘專和薛小芊作對呢。珠子女人說,薛小芊也拉攏了三大在對付著二嬸娘,這兩對人不鬥個你死我活不會收場的。翠蓮說,我們大房裏的千萬不要做聲,二房和三房的鬥爭不是我們能化解了的,等他們鬥得人仰馬翻、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出麵不怕管不了他們,要不他們一條藤串聯起來和我們唱起對台戲,我們是鎮壓不了,何況薛小芊的身後還有薛鎮長做後盾。珠子女人說,我們大房全靠著你和咱們公公了,我插不上嘴,姨又是不敢出麵的人,大哥常年不回家,珠子更是麵捏的人,入流不了正經場合,二美蓮雖然尖牙利嘴,到底是個小孩子;你再看看二房,二大常年不說話,但他是啞巴吃餃子——肚裏有數的人,現在又成了木匠鋪子的掌櫃,自然比別人高了一頭,這種人更難鬥,二嬸娘簡直就是母狼轉世,二飛子女人比她婆婆更厲害一層,兩隻眼睛突突亂轉,專挑別人的不是,二飛子和三飛子雖還有些正氣,但天長日久免不了受到二嬸娘的熏陶;三房更是一窩豬亂拱拱,三大滿腦仁豆腐渣,就聽著薛小芊胡折騰,薛小芊依仗著她的老子的權勢無惡不作、為所欲為,小武子也不是善茬子,見了二嬸娘又吐唾沫又罵街。翠蓮說,難啊,別說一起要管這麼多的人,就是單單拿出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也夠我們對付了,你也是個明白人,一直向著我,日後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愁死了。珠子女人說,走一步看一步吧,隻盼美蓮妹妹在常家立住腳跟,有了她這棵大樹,也為我們壯壯膽,她要是再出個岔子,薛小芊和三大馬上壟斷了顧家的經濟命脈了,我們退一邊看著,如果膽敢反對,那就別想在顧家院子裏呆下去了。翠蓮說,無論如何也得盡快把三大和薛小芊鬧倒,他們再翻身就是放虎歸山。

翠蓮一夜沒睡著,他輾轉反側地想著珠子女人的話,由衷地感謝著她。平日珠子女人不管在誰的麵前都是任勞任怨,沒想到她的眼睛這樣明銳,看人看事入木三分。要是妯娌倆聯合起來,顧家不會發展不起來的。早上,翠蓮起得晚了些。剛開門就見珠子慌慌張張地進來,翠蓮問,你這樣著急,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珠子說,大嫂快過去看看我女人吧,她的手上長了幾個疔,昨夜睡覺的時候隻是有點疼,今天半條胳膊都腫了。翠蓮喊來二美蓮看著孩子,自己跟了珠子來到前院珠子房裏。

珠子女人靠著被子半躺在炕頭上,她的麵前堆著一片零星布頭,她用一隻手整理著這些碎布。她對翠蓮說,我想把這些碎布彌對起來給俊盤縫件衣裳。翠蓮說,你手疼還要做針線,等手好了多少做不得。珠子女人說,我和街坊鄰居、親戚家要了一些碎布頭,想給俊盤做一件百家衣,上了年紀的人都說穿百家衣是辟邪的,孩子好拉扯。翠蓮上了炕頭,爬在她的身邊說,我看看你的手,到底是咋了?珠子女人伸出手,十指已經腫得不能伸展了,手柄上昨天還是幾個芝麻大的黑點,今天長得比豌豆都大了。銀手鐲被腫脹得深陷在手腕的肉裏,指甲都變黑了。翠蓮對珠子說,你真是個泥姑娘沾了個土性子,人都成了這樣,還不把李郎中請來?珠子說,她昨天夜裏才開始疼,天亮的時候疼得打滾,我起先還以為是癤子,一出膿就好了,誰知道成了這樣。翠蓮說,糊塗死了,養病如養虎,現在快去叫去。珠子走後,翠蓮跑到二飛子屋裏,讓二飛子趕快套上馬車,去把珠子的丈母娘接來。一時間顧家所有的人都湧進珠子房裏,眼看著珠子女人疼得滿頭大汗而束手無策。薛小芊對翠蓮說,這樣會活活疼死的,我公公有煙膏,要不給二嫂子先吃下一點止疼?翠蓮知道薛小芊現在全力拉攏人心,可又沒辦法,隻好讓她快點兒取些來。薛小芊去了一會兒,拿來酒杯口子大的一塊煙膏,二嬸娘用指甲摳下一丁點兒,讓珠子女人用溫水順著喝下。珠子女人喝下以後,果然起了立竿見影的神奇效果,好歹止了些疼。薛小芊說,剩下的這些都留下吧,不夠了我公公那裏還有,可千萬別吃多了,吃多了死人呢,這可是頭號毒藥。二飛子女人說,我現在下廚給二嫂做一碗熗鍋麵。翠蓮說,別放麻油和生蔥,那都是發病的。二飛子女人答應著,連跑帶顛地走了。翠蓮和大家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古怪的病,你們誰見過,咱們打聽一下要些偏方來治。大家也都搖頭。一隻眼在炕上鋪了褥子,讓珠子女人躺下,珠子女人看著大家反倒不好意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