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夜晚,溫柔的夏風,吹皺了一池燈火斑斕。
雲離落緊繃一張俊臉,睨著殘月的目光凝滿不悅。顯然,他生氣了,而殘月卻後知後覺。
“這樣好的月色,獨留皇後一個在宮中,豈不寂寞。”
“你希望朕去陪她?”
他冰冷的聲音,恍如寒冬臘月。
殘月心頭一震,說不清楚這晚的風忽冷忽熱,隻能低頭看著酒盞內清冽的酒水中倒映自己的臉。
“皇上自己有腿有腳,去與留,皇上說了算。”
他俊臉轉向月色暗淡處,長睫在眼窩裏投下一片暗影。沉默許久,扔下一句話,一把揚翻手邊的酒壺,負氣離去。
“貴妃所言甚是,皇後已被禁足多日,也該被放出來了。”
望著他決絕的背影,她張開的口似要喚住他,所有聲音都堵截在凝滿酸味的喉間。
寂靜的池上涼亭內,就隻剩下殘月孤零零一人,對酒,對月,漠然無言。
殘月在那坐了許久,桌上的酒菜早已涼透。皎潔的月也逐漸偏西,夜風不再溫柔,略帶涼意,輕輕吹透她微痛的心。
難道,這就是身為女子的宿命?注定不能得到完整的情與愛?當他摟著另外女子歡好時,可曾想過,心裏住著怎樣的一個人,是不是應該為那個心底的人守身如玉?
即便做不到,忠貞不渝的愛情,到底是傳說中的神話,還隻是不屬於她的美夢?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這樣一個美好的月夜,注定都是她的傷心夜。
月圓,團圓,究竟屬於誰?
殘月就那樣默默地在涼亭一直坐到天明,親眼看著皎月西沉,最後被東方升起的驕陽輕易蓋過所有光彩。
日與月的角逐,輸的終究永遠都是月亮。那隻是在夜間才會綻放的美麗。
殘月想回去睡一覺,好倦,好累。
剛站起身,隻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隨後便失去知覺。
當殘月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早上了。
夏荷雙眼紅腫布滿血絲守在床邊,一見她醒來,居然高興得又掉下眼淚來。
“公主,您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殘月張張嘴想說話,才發現嗓子幹涸一片,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奴婢這就給公主倒水。”
夏荷手忙腳亂倒來熱水,服侍殘月喝下。有了水的滋潤,嗓子總算舒服很多,頭還是有些沉重的悶痛,努力睜了睜幹澀的眼,啞聲問夏荷。
“我……這是怎麼了?”
“公主居然染了風寒!暈倒在涼亭,還是皇上親自抱公主回來。孫太醫說公主身子本就虛寒,舊疾未愈,再有先天不足,又長期營養不良,身體的底子早就虛空。這次犯病,若不能好生安養,隻怕日後……”
夏荷的聲音哽住,吸了吸鼻子,又趕緊笑起來說,“公主,皇上已下旨,讓您好生安養。您主管好生養著,奴婢會盡心伺候著。”
“孫太醫是說,隻怕日後落下病根,命不久矣,對麼?”
殘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她曾是嬌生慣養的公主,忽然淪落到人間煉獄,整日為了生存而與其他夥伴拚命,經常餓著肚子幾天沾不到半點水米。
受了傷得不到醫治更是常有的事。
那時的她,又瘦又小,一陣風就能卷走。
即便後來走出煉獄,深得雲離落溺愛,吃好的穿好的,可兒時積攢下來的傷症一直潛藏在她的身體裏。
後來,她為他咬破舌下毒囊自盡,“閻王令”是頃刻奪命的劇毒。即便日日有他之血續命維持,重創腹髒之傷隻怕永無痊愈之日。
身中劇毒,卻又懷有身孕,將她的身體掏得更加虛空。失去無極後的傷心欲絕,更是雪上加霜。
離宮這五年,與寒刃一起廝殺沙場,為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強大勢力拚力搏殺,不至於將來雲離落頒下誅殺叛逃影衛的決殺令時,無力反抗。
她的身體被踐踏成什麼樣子,她比誰都清楚。
當年醫好她容顏的奇道士,也曾警告過她。此生不再傷心傷情便好,若不能,隻怕芳華早逝。
“公主,別想太多。孫太醫說了,隻要精心調養,您的身子完全可以恢複。”夏荷悄悄擦過眼角的淚珠,卻還笑著對殘月說。
殘月疲倦地閉上眼,想睡一會,好累好累。
還是昏迷著的好,這會蘇醒過來,即便睡意濃濃,似睡非睡間,腦海裏不該有的畫麵接踵不斷。
含糊間,殘月啞著嗓子問夏荷,“皇後被放出來了?”
許久才聽到夏荷的回答,“是呢。”
殘月點點頭,便沒再問。隻是想不通,那晚他解除皇後的禁足令後,緣何又會出現在涼亭?救下昏迷的她。
那裏距皇後的棲鳳宮並不近,就是回坤乾宮也並不會經過那裏。
幽幽歎息一聲,不再多想,總算沉沉睡去……
皇後被解除禁足令,各宮紛紛前來探望。宮中嬪妃不多,殘月抱病,肖婷玉即便傷愈也以身子不適總是閉門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