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此刻盡歡樂(2)(1 / 3)

如果說菊是花中的隱士,那竹便是植物王國裏的風流雅士。那種瀟灑倜儻總讓人想起那些已經蒙上了曆史灰塵的文人騷客,把酒賦詩,吟風弄月,既古典又浪漫。菊花的特別表現在“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竹的特別表現在不開俗豔肥碩的花朵,隻盡展纖細文弱的風情,但是那纖細、靈秀卻別有一番風韻、氣質。幾十杆修竹不成林,但一陣涼風拂過,這些亭亭玉立的女子便振衣而舞,舞衣的相互摩擦聲好象是伴奏的聲音。他們三人都不說話,靜靜地看著這些小精靈的舞蹈。

從劉先生那裏出來已經是黃昏了,汽車聲、人聲在這夏日悠長的黃昏裏顯得更加嘈雜,同時也提醒著他們,又回到了塵世。他們同這個熱鬧的世界,其實也就是分開了一天,卻總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咱們到那裏麵坐坐吧,黎平章提議。

黃葉抬頭一看,“醉意闌珊茶軒”。真象是一個酒吧的名字,她說,有時名字倒真有一種廣告效應。

這名字很有點意味,酒意將盡喝點茶來醒腦。一醉一醒間、人生的百味也就會全有了,黎平章的聲音聽上去很蒼涼。

怎麼又想起這個讓人傷感的詞。這是一個有很大張力的詞,能讓你想起許多往事,並且沉在裏麵無法退出。黃葉抬頭看著黎平章。他也正看著她。他們的目光穿透了所有的障礙一直延伸到彼此的血液裏骨髓裏乃至靈魂裏。這個互相注視的瞬間會永遠刻在他們的記憶中。時間的流水也許會衝蝕許多有棱有角的東西,但這道刻痕卻象皺紋一樣隨著日月的積累而日漸加深。即使蒙上了歲月的灰塵,也會清晰地存在於記憶的長河之中。

他們靜靜的坐著,誰也沒有去碰麵前的茶杯。本來他們就不是為了來喝茶,他們隻是來坐坐,尋找一點什麼,規避一點什麼。

若有若無的音樂象輕紗一樣罩住了他們,是那首著名的薩克斯曲《回家》。他們是沒有家的!隻能在這輕柔纏綿的樂曲中捕捉一點家的氣息——來自對方的氣息。

真想永遠這樣,黎平章說,可這個永遠卻很難實現。

你看過一本書叫《永遠有多遠》嗎?黃葉問他。

沒有,他說,很好看嗎?

很不錯。她回答。

音樂很好聽。她岔開話題。

是的,很好聽。他附和她。

這樣的音樂,不跳舞有點太浪費了。她說,咱們跳舞吧。她伸出手。

他握住她伸過來的手,就象握住了她的一生;挽住了她的腰,就像挽住了她的未來。

他們慢慢地飄悠著,也許跳舞並不是目的,隻是想讓身體和靈魂隨著音樂慢慢地飄。

你哭了?他問,你在想什麼?

不!她說。我沒哭。她笑。她的目光很多情,象一簇燃燒的火焰。

但是現實是一汪無情的冷水,隨時都有可能撲滅這簇火焰。

你一定想什麼事了!他說的那麼肯定,因為我也在想。你的臉色和目光已經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了。

我在想什麼?她問,依然笑得燦若桃花。

和我想的一樣。他說,對不起,我無法給你太多,他的目光有些模糊。

你還想給我什麼?她問,那笑容卻在慢慢地凋謝。

你知道的。他說,我想把我的全部都給你,可是我做不到。

你已經給了我——你的全部。她說,淚水打濕了那朵正在凋零的笑容。

我想給你婚姻,他說,我想讓法律和世俗允許我愛你就象你愛我一樣。

你知道嗎?她說,我並不是一個貪心的女人,你已經給了我最想要的,至於那些點綴——那並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她的聲音沉下去,她的淚水也隨之迸落。她還想說些什麼,但她無法阻攔自己的聲音往下沉,她覺得那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

黃葉!黃葉!你怎麼啦?黎平章喊著問著失望著。黃葉軟軟地伏在他的身上。他慌了,黃葉,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他在她耳邊說,那聲音抖得象風中的落葉。

黃葉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了,黎平章正擁著她。

奇怪!黃葉看了看,覺得有些不對,這是在哪裏?粉色的牆壁,湖綠色細碎花紋的窗簾,再看看床上,淡藍的底色夾雜著小白碎花的床罩。再看自己身上,罩著一件淺灰的睡裙。

你醒了?黎平章撫摩著她的頭發,你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那本書,先放一放,等你好些了,再去寫。醫生說你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