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拜訪老朋友的心情,我朝向墓丘走去。上頭長滿許多雜草,其中一株野
草長得特別突兀,莖也比周遭的小草來得粗壯許多,長得挺高的,快到我的膝蓋。四周矮小的短草叢中,它是這樣的顯眼,讓人無法不注意到它的存在。總覺得
這是一株很特別的雜草,好奇心使然,我蹲下來仔細打量它。近距離觀察的感覺
果然很不一樣,這株外形神似蒲公英的草本植物,莖幹居然呈現蕨類特有的彎曲
弧線,這著實讓我驚訝!和印象中的直莖草類有很大的落差,難怪我遠遠看它時
會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搞不好是新品種的植物。
湯杯不斷冒出的味噌湯香氣鑽入我的鼻孔,忍不住喝了一口湯,啜飲豆腐、
味噌、海帶以及柴魚相互溶合的甘美。
“人間美味。嗬!”我滿足地道。
正當我準備起身回警衛室值勤的時候,一幅景象緊緊抓住我的視線,我簡直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睜開兩顆眼珠子,骨碌地盯著我瞧!
IV
剛來K國小報到時,什麼也不懂。學校的電源開關、水電管線、鑰匙狀況、
門禁管製…等,全是一知半解,全靠兩位五十多歲的老警衛以帶學徒的方式,慢
慢將他們十多年的經驗傳承給我們這批新來的校警,我們方才從菜鳥升級成老鳥
,逐漸能夠獨當一麵。
老警衛退休後,學校安全就落在老王和我的肩上。老王和我同屬台灣第一梯
替代役役男,我們算是亞洲替代役駐校衛警的先鋒。他進退拿捏得宜,屬於辦事
能力超強的菁英份子;我則是浪漫自在,不理會旁人眼光的邊緣人物。由於個性
的差異,我們並沒有發展出一般大頭兵之間常有的革命情感、那種死黨嬉戲打鬧
的氣氛,取而代之的是公事化的應對,淡如水的君子交情。我曾試圖改善我們的
關係,但是我們之間的鴻溝遠比我想像的巨大。
他養狗,我種草;他研投資,我玩賭博;他喝啤酒,我喝紅酒;他抽BOSS,
我抽七星;他打撲克牌,我玩塔羅牌…興趣幾乎沒有交集,話也罕得說上幾句。
兩人就像天與地,天地合?除非世界末日…
雖然我們是如此的相異,但相同的是我們各自以自己的步調來探索陌生的環
境。彼此的經驗是互不交流的河水與井水,同時存在於阡陌之上,卻又各別擁有
回異的特質。就連巡邏校園,也是兩雙足踝對於土地的私密回憶。
老警衛離開時,還是很多事情沒交待清楚。例如:地下室爛鐵門的複雜鎖法
技巧、水塔暴滿時,怎樣將抽水馬達從自動改為手動、火星塞已經淋濕的發電機
要如何修理、樓梯口的鐵卷門卡住時要怎麼處置、工友擺爛凹警衛做事又該怎麼
擋掉…老王和我各自以自己的知覺觸角摸索學校的一切,拚湊出K國小在我們心
中的心靈圖像。
對老王而言,K國小意指白天門禁管製和雜務協助、晚上吞雲吐霧地閱讀汽
車雜誌的好地方。但是K國小對我而言可沒那麼平靜愜意,它不隻是我和惡劣家
長與不良少年戰鬥的沙場,更是一個詭譎魔幻的奇異所在。
樹枝上的螳螂靈巧地用鐮刀狀的前肢掏出毛蟲的內髒,卻不直接以利嘴啃噬。牆上的壁虎從不落單,總是成雙入對地出現。看似平凡的木麻黃,瞞得了別人
卻瞞不了我,它的位置比昨天更靠近涼亭叁公分。在校園點火,最初的火焰根部
會一縱即逝地泛出零點五秒鍾的冥綠…包括教師、學生、家長、校外人士、老警
衛以及老王,眾人似乎都對這些現象視若無睹。或許是大家已經安於散漫的心智
,習慣於對周圍的事物漠不關心吧。
曾經無意間和小學生聊及樓梯間十幾幅展覽畫框在夜晚隨著一明一滅燈光晃
動的靈騷事件。後來,小朋友嚇得連廁所都不敢上了,上司把我叫去訓斥一頓,
說是為了學校的安穩,要我謹言慎行…終於了解,為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人都
是寧願龜縮在平靜的幸福裏,而不願意承受真相帶來的波濤。
從那時起,我明白了一件事。學校的另一麵,我所看見的陰暗角落,一切的
光怪陸離就像纏身的詛咒,永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秘密。
V
時間過了一個月,對於它,我也逐漸熟悉。兩枝葉就像優雅的雙手,在人們
不注意的時候伸伸懶腰。葉下那對眼珠如同貓的雙瞳,針點般的瞳孔在夜裏還會
反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妖異月光。該說它是動物還是植物,是貓還是草?老實說
,我分不出來,我都管它叫貓草。
說它是草,是因為它的外貌。強韌的莖和綠色的葉,除了有對被葉子掩蓋的
貓眼珠外,怎麼看它都像是草。看不見的草根在地底下盤結交錯,深深與周圍的
土地相依為命,這種無法任意遷移的安土個性倒是和植物很像。說它是貓,是因
為它的神態。隻要枝葉斜出一個角度,就會露出那一對神似貓的眼睛。根據我這
陣子喂食的經驗,知道它討厭洋蔥、大蒜(這點倒是和我很像),喜歡吃魚、牛
奶和味噌湯,味口和貓十分相近。用狗尾草逗它,它也會像小貓般擺弄枝葉去追
逐我撩撥的狗尾草。我抽煙,它會習慣性地躲避煙霧,那神態更是像極了討厭煙
的貓。
我看著它,它正在睡覺,因為隻有在清醒時它才會挺立腰杆。莖幹如同貓柔
軟的脊椎一樣,優雅地躺在地上,兩枝葉就像枕著睡臉的前肢,那曲線和神態壓
根兒就是一隻貓。靠近點,還能聽到貓咪睡覺時所發出的呼嚕聲。
怎麼會冒出這樣一株奇特的貓草?我的想法是車禍而死的貓咪陰錯陽差地被
我埋在魔界的校園,或許這個校園本身就是巨大的結界,貓的魂魄被困在這個邪
惡的結界裏而無法超生,於是附著在野草上,成了兼具貓與草雙重特性的魔界植
物。
如果校園是結界,那麼會是怎樣的結界?如果是邪惡的結界,為什麼在其中
的老師和學生們不會受到邪惡波動的影響?看著學校的平麵圖,或許看不出個所
以然來。但若是到學校屋頂的水塔上認真地打量學校建築,就不難發現個中奧妙。學校本來有七棟大樓,去年又完成一棟新大樓,使得學校成為八棟大樓連結的
巨大建築。不知是否是特意設計,這八棟大樓排成一個“光”字,而新大樓的位
置正是“光”字的最後一個筆劃。白天還好,但是一到晚上,黑夜掩蓋整座巨大
的“光”字建築,蓋住了“光”,不正是象征著徹底的黑暗?有可能是這樣的緣
故,反倒使得學校成了極陰之地、魍魎魔妖橫行的邊緣地帶。師生幾乎傍晚就全
離開學校,很少會留到深夜,剛好錯開深夜這段魔力最強的時刻,這大概是全校
師生之所以不受這個巨大結界影響的原因吧。
它醒了,正在伸懶腰,撥開黏在身上的落葉,保持身體的清爽。每當它睡覺
時,總會把自己沉在落葉堆中,我認為這是挺成功的偽裝,可以保護它不被那些
萬惡小學生所發現。這些天的相處,它對我很熟悉了,靜靜望著我,不一會兒身
體扭動起來,就像是貓看到主人一樣。我撕開冰牛奶的包裝,像是為植物澆水一
樣,將牛奶倒在土壤上滲入它的根部,不一會兒它擺出陶醉醺然的樣子。我將盒
裝上僅剩的幾滴牛奶滴在它的葉尖,它將葉子送到莖幹隱藏的口器,那模樣就像
在舔葉尖上的牛奶…
一隻白蝶翩翩起舞,它一直注視著蝶兒,蝴蝶飛那兒它就看那兒,兩條分枝
想抓住粉蝶,但是固定在地上的它怎麼也抓不到那翩飛的蝴蝶。看它釘在地上不
能移動又想撲蝶的蠢樣,我不禁竊笑起來。蹲著的我站起來,轉身準備回警衛室
時,耳邊傳來貓咪呼嚕呼嚕的聲音。回頭一看,粉白蝶已經倒在它跟前,一動也
不動,貓草用兩條前肢在地上挖出一個淺淺的坑,然後將死去的粉白蝶扔進去埋
葬。
不知道它是怎麼抓到蝴蝶的?看到它挖坑將粉白蝶淺埋的模樣,我聯想到捕
蠅草和豬籠草之類的食蟲植物。或許在它眼中,蝴蝶不是玩弄的飛蟲,隻是一堆
肥料罷了。
VI
K國小的警衛都是睡在警衛室內的臥室。我睡上鋪,老王睡下鋪,房間雖小
,還算是清幽。不過今天一開門就惡臭襲來,老王和我差點沒昏倒,兩人的床上
散布了幅員廣大的老鼠屎,一隻老鼠就站在老王的枕頭上。當下兩人拿著警棍緝
捕老鼠,可是老鼠迅疾如風,一溜煙就逃掉了。
“才喂完賤狗,又要洗床單了。”老王不爽地道。
“我也得陪你洗了。”
“早知道老鼠這麼厲害,養隻貓也比養隻狗強。”他感慨地道。
(貓是沒有,貓草倒有一株…)
對於學校最近的鼠患橫行,老王和我隻能麵麵相覷。為了一勞永逸地滅絕鼠
患,學校曾在校園內野放幾對無毒的“臭青母”,隻不過蛇還來不及對老鼠產生
威脅時就被校外人士抓了幾隻回去泡酒…
“市公所派給學校的滅鼠藥放在桌上,你有空去灑一灑。”身為班頭的老王
下令道。
很快地,我在警衛室裏放了一些老鼠藥,希望趕快遠離洗床單的日子。警衛
室外麵當然也不能遺漏,反正藥還很多,順便灑一點。當我在警衛室後方丟藥時
,貓草對我扭了,我蹲下身去招呼它。
“寶貝,怎麼了,想念我嗎?”
它那對妖異的貓眼直盯著我,呆呆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好笑。
“聽得懂我的話嗎?”我問。
像是認真傾聽的樣子,不過,它似乎還是聽不懂人類的語言。
“雖然你也可以算是貓,不過抓老鼠對你來說太難了吧。”
像是聽懂我的話似的,它又開始扭了。
“哈哈!好吧,算你聽懂好了。”
我回警衛室撕了一小片肉幹給它,它用枝葉盛住肉幹,然後送到莖幹隱藏的
嘴裏。瞧它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害我肚子不禁餓了起來。不一會兒,我聽見老
王的呼喚,為了不讓貓草曝光,我趕緊離開那片草地。
“怎了?”我問道。
“又來了。”老王說。
“不會吧,又有小學生割腕?現在是什麼情形,流行割腕嗎?”
“警衛室給你顧,上頭叫我開校車載小鬼去醫院。”
說完他就走了,留我一個在警衛室。這個月已經叁起了,小學生神情恍惚地
被發現,一手拿著染血的美工刀,另一手的手腕則淋漓地流出鮮血,問他為什麼
割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在都發現得快,及早送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校
方和家長怎麼找也找不出原因,最後隻有不了了之。
幾天後,不知是老鼠藥發生效果還是野放的蛇太猛,學校的老鼠幾乎消失了。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我卻深感不安。我在貓草的附近發現一截露出地表的老鼠
尾巴,閉上眼睛都能想像它埋老鼠的模樣。它究竟是利用怎樣的力量抓到的?還
有,地底下是不是還埋了很多條的老鼠尾巴…
挖挖看求證一下?我沒那個勇氣。畢竟,我還不清楚,眼前的貓草是溫和的
貓科野草,還是嗜血的魔界植物。
今天我帶了瓶冰牛奶要喂貓草,遠遠地看見有隻麻雀朝貓草的方向俯衝,接
著撞上紫薇樹,斷線風箏似的掉下來。我注意到一件事,貓草從頭到尾都盯著那
隻可憐的麻雀。我過去檢視麻雀的傷勢,撞斷了脖子,顯然是不活了。將蒙主寵
召的麻雀放下,貓草很快就將它拖過去,不一會兒就埋好麻雀,它將永遠地在地
下長眠。
看著貓草挖掘的興奮模樣,有一股說不出的邪惡氣息。蝴蝶、老鼠、然後是
麻雀,接連死在貓草周圍,我開始懷疑這一切不是巧合。雖然我不知是怎樣的力
量牽引著動物的死亡與學校的混亂,直覺卻告訴我,貓草肯定脫不了關係。
“寶貝,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喂著牛奶,迷惘地望著這株讓人迷惑的魔界植物。
一沱小鬼排山倒海地湧到警衛室旁的狗籠喧嘩,我過去關切,原來是老師帶
一年級的小朋友到校園各處做室外教學。
“警衛先生,可以請您將狗放出來好嗎?我想讓小朋友看看校犬的模樣。”
女老師請求道。
“沒問題。”
賤狗是老王剛來學校沒多久就收養的流浪犬,一隻黃毛的小母狗。見到人就
亂叫,所以平常都是關在狗籠內。一放出來,它就特別興奮,東撲西跳地,像是
要彌補在狗籠內逸失的自由。我將賤狗放出來綁好,一群小朋友圍在狗的身邊,
鬧哄哄地亂成一團。
老師叫小朋友排成兩排,每次兩個小朋友看小狗十秒鍾。
“它叫什麼名字?”女老師問道。
“賤狗。”我說。
“不,我是指狗的名字是?”
“就叫賤狗。”
一旁的小朋友早就在小黃、小黃地叫著我的賤狗。其實全世界的小朋友反應
都很單純,看到黃狗就是小黃,看到黑狗就是小黑,根本不需要問名字,因為小
朋友會自己取。
“小朋友,不要吵哦,大家趕快排隊看小黃。”女老師說。
(不都說它叫賤狗了嗎,怎麼還是叫小黃…)
我一邊啃布丁,一邊看無聊的小鬼看無聊的狗。覺得那些小鬼真的很厲害,
怎麼有辦法把普通的狗看得那麼驚訝,好像站在他們眼前的不是一條狗,而是一
隻噴火龍。
“謝謝警衛叔叔。”
在老師的帶領下,所有的小朋友向我齊聲道謝,突如其來的道謝讓我有點措
手不及,挖布丁的湯匙還卡在嘴裏來不及拔出來…我揮手致意,小朋友則在老師
的帶領下往操場前進,繼續他們的室外教學。吃完布丁,我洗了手,擔心貓草會
曝光,於是走出警衛室掃瞄一下後方的草地,卻發現一個脫隊的小鬼神情呆滯地
望著某個方向。我暗叫不妙,那地方正是貓草的藏身之處。
小鬼呆滯地準備用剪刀刺自己的手,我趕緊奪下他的剪刀,險在沒有釀成遺
憾。當我轉頭看著貓草時,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空氣中回蕩著靜靜的隆隆聲。
原本應該在我左腕的手表居然變成一隻猙獰的小怪蛇纏在我的手上,黃褐色的花
紋和眼上的叁角隆起看起來煞是嚇人。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右手拿著剪刀,小
心翼翼地靠近它,打算找機會將它挑掉。像是發現我的意圖似的,它竟如異形侵
入人體一樣地鑽入我的手腕內,隆起的皮膚不斷扭動,我可以感覺到它就在我的
皮膚底下亂鑽。恐懼直直湧上心頭,必須將它從體內鏟除,否則性命不保。我預
備用剪刀刺入腕中,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掛掉它…
“你警衛室不顧在這裏鬼混什麼!”老王大聲訓斥道。
耳邊的隆隆聲不見了,再低頭瞧瞧,表好端端地在手腕上,皮膚的隆起也不
見了,那有什麼怪蛇?我將小朋友送回隊伍,然後回警衛室。想想也真險,如果
沒有老王吼我的話,隻怕我也要步那些割腕小鬼的後塵了。
蝴蝶、老鼠和麻雀的死並非巧合,小學生的連續割腕也不是偶然的事件,我
深信這一切都是貓草搞的鬼。它一定有某種幻術能力或催眠能力,我腕上淺淺的
割痕可以證明。當我見到它對小朋友施術的眼睛時,同時也陷入了深深的幻覺…
如果說殺了蝴蝶、麻雀或老鼠是為了將它們變成肥料,或許這樣的殺害生命
不會太惹人反感。但是連小鬼也動,這種不為生存的殺戮純粹是為了保護自己不
曝光的反製措施,還是單單隻是為了滿足嗜血的**?我中了它的催眠,是因為
闖入它的施術範圍所致,還是當時它也想殺了我?我無法厘清我們究竟是敵是友
,亦不知要如何阻止貓草讓學校的小鬼頭們割腕,能做的也隻有盡量別讓小鬼靠
近貓草的地盤。或許是我的防堵策略奏效,貓草似乎沒機會再向小鬼催眠,學校
的學童割腕事件也就告一段落了。如果阿Q地逃避能解決問題的話,那是最好不
過了,我可不想為了什麼無聊的正義跟恐怖的魔界植物拚個你死我活的,一個月
才領國家六千元,何苦那麼賣命…
VII
半夜一點,尿意襲來,一定是昨晚可樂喝太多了,輕輕下床走到廁所,窗外
的涼風吹來,一陣涼意抖擻了精神。我揉揉惺忪的睡眼,透過廁所的窗戶看看警
衛室後方的貓草有沒有乖乖睡覺。
視線掃向貓草,咦!不在,被落葉堆蓋住了?紗窗的破洞朝貓草的棲身處望
去,怎也找不著它。正納悶間,我所鍾愛的山櫻之下,一個熟悉又讓人恐懼的形
影充滿整個視野,它正用兩隻腳在月光之下自得其樂地跳舞!我屏氣凝神地窺視
那對令人咋舌的腳,原來是兩支特別長的草黃根,那對長根非常有力,不僅撐起
貓草的重量還能做出靈巧的彎曲動作。它不再是不能移動的植物,而是可以任意
行走的動物了。這麼說,它豈不從未爆彈升級成危險性更高的活動炸彈!真要取
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在月光照拂的山櫻底下跳舞的貓草,有一種說不出的妖異,顫栗的寒意直直
湧上背脊。
隔天,我去看了貓草,它好端端地在原地睡覺,要不是昨晚親眼目睹了恐怖
的一幕,恐怕我到現在還不會相信它擁有植物所沒有的行動能力。我帶了牛奶給
它,它一如往常熱情地扭動身軀,搖擺枝葉的韻味像極了向主人撒嬌的貓咪。當
我準備喂牛奶的時候,貓草忽然挺直莖杆,神色丕變,這才發現有一個好奇的小
鬼朝我這兒走來,我暗叫不妙。當我回頭觀察貓草的反應時,一雙妖異的瞳仁對
著我,耳邊又是川流不息的隆隆聲響起,周遭的事物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容易讓
人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當我回過頭時,小鬼用別針刺了我的手臂,被別針劃過的
傷口飄出許多紛飛的紅色花瓣,花瓣不住地從傷口飛散,在空氣中譜出一層層讓
人目眩、花瓣圓舞的紅色漩渦,定睛一望,煞是美麗。
我和小鬼沉入眼前這片美麗的景致,他舉起別針,似乎也想和我一樣在身上
飄出花瓣紛飛的血紅亂舞,我平靜地望著他,等著他也灑出一抹飛散的血紅。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