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蜘蛛女(2 / 3)

“你之前老是抱怨晚上睡覺被蚊子叮得很煩,所以我才做個蚊帳幫你擋

蚊子。”她在蛛網上漫步道。

“我會被你嚇死,還以為你要吃我說。”

“真要吃你就直接吃了,需要撒網嗎?”

“呃…也對…”

我凝視著天空。

平常她常聽我誦經和講故事,表麵上我們關係很和諧,但對她總會存一

點戒心。這大概像是馴獸師就算和獅子的交情好到能將自己的頭放在它的嘴

裏,可是心裏總會有一抹不知道那天獅子會發瘋把自己掛掉的疑慮。這無法

抹滅的陰影,或許就是非我族類的關係吧。

我掀開蛛網到廁所小解,濕涼的夜色讓精神整個抖擻起來。長廊躺下,

我賞著天上繁星點點,揮霍秋夜的閑逸。

“怎不睡?”她在我身邊道。

“連我在這裏賞星星你也知道,真厲害。”

“賞星星,日子過得真悠哉。”

“人生苦短,幹嘛整天汲汲營營的,悠閑才是真正的福氣咩。”我哈欠

道。

“好好享受這段悠哉吧,反正你能悠哉的日子也不多了。”

“怎麼說?”我起身問道。

“兩天後會有蝗蟲壓境,把所有作物吃得幹幹淨淨,我看你那時候還能

不能像現在這麼悠哉。”她邪笑道。

“你是說翠微村將會發生蝗災?”我睨視她道。

“嗯。”

“你怎麼知道的?”

“妖有小五通,我自然知道。”

她回得篤定。的確,妖有小五通,尤其像蜘蛛女這種長年聆聽經咒梵唄

的妖怪,靈力更是不可小覷。

(如果真有蝗災就糟了…)

見我低頭不語,她圍著我繞圈圈,或許這是蜘蛛安慰人的方式。

“就像人吃雞吃豬一樣,蝗蟲吃掉作物是很自然的事。更何況它們又不

是吃人,隻是吃掉作物罷了。”她安慰道。

“很多事情不像眼前所見那樣單純。”我接著道:“去年的欠收讓村民

過得很困苦,如果今年再欠收,他們生活難過不講,對豐收的失望也會轉移

到地藏王菩薩和地神身上。如果他們退了信心,那我辛辛苦苦傳佛法的心血

都將付諸流水了。”

無上道上永不退轉。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艱難。平常有修持的密教行

者都會因為一點困挫而動搖道心,更何況是佛緣尚未深固的老百姓。

蝗災是共業,這是整個村子甚或整個國家都必須一起承受的共業,但是

村民會接受這樣的說法嗎?失望的眼神、怨天的情緒,我似乎可以想像村民

那種悲憤填膺的失落感了。想想,佛菩薩也難為。世上一切全是業力輪的運

轉,要人們償還累世積累的惡業,人們就會因挫折而失去道心。但如果佛菩

薩憑空讓這些業力消失,那麼因果何在?

巨大的共業下,該如何讓村民不退道心,讓翠微村繼續深植佛法的種子?

“你一定可以度過難關的。”她笑道。

(唉,真是沒說服力的安慰。)

困守愁城的我索性賴在地上,蜘蛛女安靜地蜷伏我身旁。一個淡淡的憂

愁,一個靜靜的凝望。

這是翠微神社秋天某一個多愁的夜晚。

V

我拂袖擦去臉上的汗,頭昏昏地在路上晃,即使是秋天,陽光的曝曬依

然令人熱惱。田邊休息的叁郎太發現了我,伸手過來招呼。

“法師,真是稀客。來,喝茶。”

接了叁郎太的奉茶,我一口喝幹,稍稍舒解日頭下的暑氣。青垂的稻穗

隨風起伏,我擔憂起未知的將來。

“叁郎太,田裏的稻子最早還要幾天才能收割?”

“再快也要二十來天吧。怎樣,有什麼事嗎?”

“呃…沒,問問罷了。我回神社去喛籄再見。”

“再見。”叁郎太揮手道。

如果蜘蛛女所言屬實,我自然得叫村民提早收割作物,停損認賠才是目

前最好的方案。但我還是有所顧忌,例如:蜘蛛女的靈力沒想像中的強,她

預測錯了、或者她存心騙我…心頭的陰影總是無法抹去,畢竟非我族類,其

心難測。

真有蝗災而我沒叫村民收割作物,村民慘重的損失一定會讓他們退了道

心。如果沒有蝗災,村民聽了我的話提早收割,那麼遭受的巨大損失讓他們

對我失去信心事小,對佛法失去道心事大。

不叫他們收割有風險,叫他們收割也有風險,不管我選擇那一個方案,

一但出了差池,後果都不是我一人所能承擔。

(沉重…)

“法師,怎麼愁眉不展呢?”迎麵而來的由裏香招呼道。

想像由裏香心愛的花草被蝗蟲啃得精光時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實在無法

承受那樣悲傷的眼光。

“就告訴她吧。”我心裏暗道。

真有蝗災,我可以拯救那一副美麗的歡顏。沒有蝗災的話,被她討厭一

輩子也甘願,我不願意冒任何一絲會讓她傷心難過的風險,就算犧牲掉自己

的愛情也無妨。

“明天將庭院內外所有喜歡的花草都搬到屋內,不能搬的用布蓋起來。”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走,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質問。

“為什麼?”她在我身後問道。

“別問。”

(由裏香,原諒我的無禮,就算被你討厭也無所謂,我實在無法承受你

深沉的悲傷。)

沒停下腳步,我直直往神社走去,踩著葉碎的聲音,一步一步走在多愁

的季節。

盤坐地藏王聖像之前,慈祥容顏笑看紅塵世間。對於翠微村即將來臨的

大災難,地藏王菩薩如如不動,冷眼春夏秋冬。我看不穿那安忍不動如大地

、靜慮深密如秘藏的神韻之下,藏的是怎樣無上的智慧。

再看山神像,湧起許多感觸。藤子生前說百年前巫女就感應不到翠微山

神,最近經過一連串事件,對於山神的遭遇,我心底大概有譜。花葉豔山羌

既不是被關入天牢,也不是被降職流放,而是被天庭削除神籍,打入凡間流

轉生死輪回。香豌豆花和眼裏的淚是不會騙我的,花葉豔山羌落入凡塵前立

下誓言,發願再來,誓言不管輪回何處,終將再回翠微村。山神的誓願在村

人思念的香火接引下,於是我乘著命運的風帆重回翠微村,這個曾經深愛的

地方。

百年前山神以大威神力對抗瘟役,得保翠微村人平安。如今,神像裏威

靈消杳,隻剩像前行者一名。百年後毀滅性的蝗災若是來臨,翠微山神啊,

你會怎麼辦呢?

唉,我歎了一口氣。神力不敵業力,在巨大的業力麵前,殊勝的密教行

者、尊貴的法王子也是一樣無力。

VI

無可奈何下,不覺已第二天。我愁眉不展,擔憂明天可能發生的蝗災。

在神社呆坐很久,遐想紛飛仍無所得,改到田邊晃晃,或許轉換心情可以想

出好法子。

“法師,興致真好,出來散步呀。”叁郎太笑道。

“對啊,出來走走。ㄟ,你在撥手珠啊,念地藏王聖號嗎?”我驚喜地

道。

“嘿,我在念安土地真言,希望今年可以豐收。”他滿足地道。

我真是無法想像如果蝗蟲毀了田地,眼前這個持咒修行的笑臉會變成怎

樣地怨憤難平…算了,聽天由命吧。時也命也運也,非吾之所能也。

“念一次給我聽聽,看你有沒有念錯。”

“不要啦,我會害羞。”

“你會害羞,狗都會爬樹了。快點,念給我聽聽看。”我調侃道。

“好吧,我念了,念錯不可以笑哦。

南無叁滿多。母馱南。嗡。度嚕度嚕地尾。梭哈。”

“念得很好啊,繼續保持。”我鼓勵道。

“我很用功,有空就會念啦。”

“除了你之外,村裏還有誰念安土地真言?”

“很多咧。西邊田的人我不知道,我們東邊田的幾乎每個人都有念。”

“原來如此。”

(果然大家為了豐收都很乖地念安土地真言。如果來了蝗災,村人鐵定全

會對佛法失去信心的…)

正當我尋思解決之道,叁郎太口中的安土地真言讓我靈機一動,看來也隻

能這樣了…

“叁郎太,你叫村長通知大家,今晚酉時所有村人到神社廣場集合,我有

事情宣布。”

“好,我這就去。”

叁郎太離去的腳步很輕快,就像樹上的知了,不知秋天來臨時生命也將被

帶走,依然快樂地唱著歌。

夜幕低垂,廣場擠滿了村人,村長整頓好會場秩序後便請我上台宣說事情。今晚,上台的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向村民報告一個不確定會發生、但如果發

生卻會造成毀滅性打擊的幻影,這本來就是一件風險很大的賭注。學企管的我

忽然發現以前學校教的危機管理不怎麼管用,說不定我現在需要的隻是一顆

子罷了。

白天在叁郎太持咒的啟發下,我想到了勉強可以對抗蝗災的辦法。以前台

灣流行雞瘟,雞隻死傷慘重,有個雞場卻毫發無傷,因為主人在雞場內外貼了

許多安土地真言符?。瘟神見到許多地神護持,就放過這家雞場,因為地神雖

是最初階的神明,但也是神格,瘟神對地神也得禮敬叁分。

蝗災是巨大的共業,領命布災的神將領有法旨,一切神明不得違逆。如果

我設法令許多地神護持翠微村,情況會變成領命布災的神將禮敬地神而放過翠

微村,還是地神無法違抗法旨隻好讓垮N降災無阻?

(猜不透…)

符?我不會畫,但是招來地神護持翠微村還難不倒我。事情都走到這般田

地了,一切聽天由命吧。

“今天要向大家說一件很重要的事。首先我要問一件事,會念安土地真言

的人舉手。”

台下一陣吵鬧,我粗估舉手的人占絕大多數後,也不細點,就請他們將手

放下。

“如果…嗯,我是說如果,明天如果翠微村發生奇怪的大事,請大家趕快

進到屋內,緊閉門窗,專心持安土地真言。一直念,直到事情過去,不會念安

土地真言的呆會兒請會念的人教一下。若是明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就沒事,

大家就繼續士農工商吧。”我籠統地道。

不出所料,台下果然一陣大亂,我曖昧不清的話令大家更不安了…

“法師,說清楚嘛,到底什麼事!”

“解釋清楚嘛,法師。”

“法師,是不是冰雹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頓時廣場吵得像是無政府狀態。村長好不容易安撫

了眾人,方才請我繼續解釋。不過,這種事怎麼解釋都不對,我沒辦法要大家

為一件不確定會發生的事情擔憂,雖然我已經讓他們擔憂了…

“總之,明天沒事就沒事,有事就進屋裏念安土地真言。別問我明天會發

生什麼事,天機不可泄露,散會。”我莫測高深地道。

果然一句天機不可泄露就把大家唬過去了。村人一聽到天機,感覺就是很

玄妙的東西,不是凡人所能觸及,因為藏有很多禁忌,若是涉入太深將會受到

嚴重的報應。村人敬天畏神的心理加上我高明的演技,總算讓這場風波順利平

息。

村人散場走得差不多的時候,瞥見一個美豔的身影,我當然不會忘記,那

是我所深愛的由裏香。她來到我的麵前,承受不住淩厲的眼神,我不經意地別

過頭去。

“連我也不能說嗎?”她失落地道。

“不可說。”

“叫我做一堆事情卻一句話也不肯解釋,會不會太失禮。”

“對不起。”我滿懷歉意地回道。

這次換她毫不留情地轉身。無言地望著她的背影,心感到陣陣的痛,當初

我冷淡地轉身,她心裏也是這般難過吧。

踩著落葉,我緩緩朝神社走去,那一步一步葉碎的聲音,是這輩子或許永

遠無法對她說出的那一句,我愛你。

VII

“怎麼了,心情這麼差,被由裏香討厭了嗎?”蜘蛛女問道。

“嗯。”我有氣無力地答道。

“人類的愛情真麻煩,好憂愁呢。”

“大概吧,愛情本來就很麻煩。”

“忘了她,想點別的。”

“想明天蝗災會不會來嗎?”

“不用想,一定蝗蟲壓境。”她堅定地道。

“想這個太沉重了,我根本不曉得能不能度過這難關。”

“你一定可以度過難關的。”她笑道。

“唉,真不曉得你的信心從何而來,我可是一點把握也沒。算了,反正兩

個都是無解,我還是想由裏香好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下想到明天的蝗災,一下想到由裏香,地板上的我輾

轉難眠。撐起上身,我對著外麵的月亮歎氣。

“怎了?”蜘蛛女從天花板走到我身邊問道。

“沒什麼,地板太硬了,不好睡。”我無賴地牽拖地板道。

“早說嘛。”

她不慌不忙走到牆上,一會兒飛簷,一會兒走壁,不到兩刻鍾,空中就出

現一個巨大八卦網。看她一絲一縷熟練地織著網子,我覺得這張網真是異常地

華麗。

“上來睡吧。”她媚笑道。

“你是指睡在這張網上嗎?”

“放心,絲不會斷,撐得住的。”

蜘蛛女說罷,空中那張巨大的八卦網在我的眼裏變成一個引人入勝的大吊

床,我像個興奮的小朋友到處找尋可以攀上網子的地方,沒多久我看準一側,

用力一躍跳上美麗的吊床。床很堅固,雖然我一動還是會晃,但是搖晃的程度

並不讓人擔心網子會破,反而增添吊床獨特的搖晃樂趣。

“真離奇,一點也不黏人,我還以為會像蟲子一樣被黏在網上。”我意外

地道。

“絲不一樣嘛。捕蟲網的絲既細且黏,而支撐網子的絲粗而不黏,不同場

合用不同的絲。”

“原來如此。”我躺在蛛網上懶洋洋地道。

整個人全陷入蛛網,骨頭軟綿綿的,睡在半空中真是舒坦,連煩惱也在微

小的擺蕩中晃掉了。或許是這份驚奇感衝淡沉重的愁緒,一下子輕鬆下來的我

覺得眼皮好重,半夢半醒之間我看到蜘蛛女蜷在我身邊。

“下次一起到外麵睡吊網吧,賞月賞到睡著,一定很浪漫…”我昏沉地道。

不知是否看錯了,入睡前的最後一眼,映入一個巧笑的歡顏。

VIII

坐在長廊邊,想的全是蝗災。今天晴空萬裏,我的心卻烏雲密布,雖然被

騙會很生氣,但這時候我又寧願蜘蛛女說的是謊言。人真是矛盾啊…

幾個小孩偷跑到我房間探險,反正沒什麼秘密,我不搭理,讓他們玩得盡

興,滿足小小的好奇心。我不擔心蜘蛛女被發現,她總是在我一起床就將網子

收好,警覺性高,又會飛簷走壁,那些小鬼想發現她可比登天還難。

“法師,那是什麼?”一個小鬼指著天空說道。

北方天空烏雲密布,地上被黑色潮流淹沒,不久黑雲以驚人的氣勢襲天卷

地而來,蝗蟲當真壓境了!

“小鬼快回家去!”

那群小鬼在原地嘻嘻哈哈的,完全不知即將來臨的災難多麼可怕。

“再不走就賞你們每人兩巴掌!”我生氣地吼道。

被我吼過後,小鬼跑得跟飛一樣,一下子就跑光了。

“蝗蟲來了!”我沿路叫喊道。

我衝到村裏沿路喊叫,叫大家躲在家裏念安土地真言。村人聽我喊叫後又

見蝗潮襲來,方知事態嚴重,街上鑼聲人聲竄響,村內頓時兵荒馬亂。未久蝗

蟲壓境,樹上、草地上、柴車上、屋頂上、地上…村內一草一木能吃的它們全

吃,恍若餓鬼道爬出的百億饑渴餓鬼,誓言啖盡一切。

農人不甘心將心血拱手讓給這些土匪,不停揮舞農具、踩踏田地的蝗蟲,

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別打了,蝗蟲太多了,快回屋裏吧。”我喊道。

不理我的叫喚,他們仍然一殺蟲,仿佛這樣可以救他們的田,即使蝗蟲

多得讓人絕望。

“我要捍衛稻子!”

“不甘心,我不甘心,為什麼我的田要被這些流氓吃掉!”

“該死的蟲!該死的蟲!”

蝗蟲覆在他們身上,仿佛連農人也要吃掉,他們撥了身上的蟲後繼續跟蝗

蟲戰鬥,但是蝗蟲太多了,勝利的希望是如此渺茫。死了又來、打死又來,田

裏飛舞數不盡的蝗蟲,蠶食鯨吞遍野血汗的田地,打從一開始,這就是場打不

贏的仗。

一秒鍾像一年般漫長,籠罩田地的是深深的絕望…農人放下鋤頭,眼睜睜

看著田地被蹂躪摧殘,忍不住仰天嚎啕大哭。所有人陸續放棄抵抗,哭的哭、

笑的笑,哭中有難堪的笑,笑裏有心痛的哭,我不敢正視他們的眼光,那般淒

慘不是我叁言兩語能安撫的。最後,連咒罵不斷的叁郎太也放下耙子,愣愣地

看著田地在分秒的流逝中被毀,我不敢猜測那顫抖的身軀藏著怎樣沉重的心情。

“回家吧,蝗蟲太多了,任它們去吧。”我勸著他們道。

“法師!”叁郎太悲憤地喊道,“你看,稻子長得比前幾年都好,稻穗垂

得那麼豐盈,明明就該是豐收的年啊!隻差幾天,就差幾天就是豐收了!可惡

,真的就差幾天而已啊。法師,你告訴我,為什麼老天爺要開我們這麼殘繪的

玩笑啊…嗚…嗚…”

扭曲的五官伴著淒厲的哭喊,叁郎太的堅強終於潰堤了。大夥兒聚過來,

麵對叁郎太的痛哭,內心一樣波濤洶湧。

“不甘心啊!法師,我真的不甘心!為什麼那些土匪來了我們就得將一年

的心血拱手讓他,究竟這一年是為誰辛苦為誰忙!為誰辛苦為誰忙啊!”說罷

,那位農人淚也垂兩行。

“法師,真不甘願!你叫我們別殺蟲,趕快回家。那你告訴我們,我們吃

什麼?沒得吃了,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他發瘋似地跪在地上喊叫,慘痛的呐喊聲聲淒厲,一聲一聲割在我的心頭

,鬱結的痛苦撐滿楚糾結的胸膛。

“我一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我?欠收、欠收、又是欠

收,又得讓妻子孩子跟著我受苦了。老天啊,我到底做錯什麼,到底做錯了什

麼啊…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自責自己的無能,就算要我性命也好,我真的想換回他們的笑容。麵對

捶胸頓足、仰麵啼哭的農人,我的淚眶更熱了。

“法師,地藏王也好、山神也好、地神也好,求求你叫神明救救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