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元旦，上午睡夢中醒來，不覺將近正午，妻問做何膳食，吾言隨意。正值收拾床鋪，打開窗扉通風之際，有人敲門，開門觀看，卻發現一形容枯蒿老者站立門外。問其何事？答曰：吾乃西郊某院校教師，姓呂。慕名而來。吾妻請其進屋。其人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進內屋，席地而坐，吾拿一枕頭，示意其伸手。吾伸右手，按其左腕寸，關，尺，調勻呼吸，細細斟酌。再觀其起色，不覺大驚：其病在少陰，竟為傳說中之鬼脈。吾實言告之，勸其歸家調養，呂某歎曰：先生國手，一語即中。吾這身毛病，實為因果報應。
呂某任教的京西郊某院校，建於特殊時期前期，依山而造，氣勢不凡。然此處原為亂葬崗，正當建校期間，正值大躍進期間，戰天鬥地，無神論深入人心。戰無不勝的毛主席思想光照四方。故當年師生邊建設邊學習，熱火朝天。每每挖出屍骨，眾革命青年不以為然。然在場一些年長者，每每勸青年人不要去淩辱，最好用容器收好，或則地再放。然青年大笑，不聽。
某日近午，眾青年挖掘土方，一鍬下去，卻發出金屬與磚瓦撞擊之聲，眾人驚奇，圍而觀之。撣去浮土，其下赫然青磚堆砌。眾青年齊心協力，左右開弓，不久，青磚之下出現一深不見底，陰氣森森，烏黑的大洞。時呂某常學馬列主義哲學思想，意氣奮發，以為天下真理皆通達矣。性素狂妄，不畏鬼神，為眾青年之楷模。
某曰：呂老師，遇此青磚牆壁，破開後，陰氣森森，深不可測，不知其下可有鬼怪乎？
呂大笑：世上哪有鬼神？吾常聞京都西郊，乃宮中亂葬崗，以往所挖墳塋，皆似貧民。既能享受此青磚墓穴，說明此中埋葬者，乃封建王朝孝子賢孫。吾輩皆為新社會有為青年，應率先破除迷信。
某膽小，辯曰：此處墳塋，不知幾許年，埋葬多年，保持如此完好，我等應上報文物部門，請上級領導定奪。
呂某狂笑，突然翻身跳下洞穴。眾人驚懼，連忙找來繩索，手電筒等，相繼而下。借洞口正午陽光，漸漸適應黑暗。卻見墓穴內空間甚大，周圍並無值錢殉葬品，皆是一些木器，瓷器。眾青年手持木棍，四下猛擊，將陪葬的一切器具搗毀。此時卻發現呂某，站立被桐油刷成圓形的大棺木前，正用手中鐵棒，奮力別撬棺材蓋。
事已至此，眾青年再無懼怕之心，合力將手中鐵鍬，鎬頭伸向棺木。所謂人多力量大，不久，棺蓋終為眾人撬開。幾束手電光照進棺木，卻見棺內幹燥，屍身之上覆蓋著精美綢被。呂某伸手揭開綢被，卻見下麵還有綢緞覆蓋，隻是綢緞之上，散落很多珠玉。待到除去一切裹布，卻見一素裝少女，如熟睡般靜臥棺中。此女身高大約一米六八，眉毛清晰，皮膚白皙，麵色紅潤，滿頭青絲，烏黑發亮。兩鬢插滿珠翠飾品，身披繡有鳳舞祥雲圖案的精美綢衣，衣襟下墜有兩塊羊脂美玉雕琢的玉佩，雙手交叉相疊，放在小腹之上，雙手五指之上，戴有戒指，手腕之上戴有數個黃金手釧。下身穿著玉白色的綢褲，雙足尖尖，如雨後春筍。屍體的四周，散落著無數的金錢，元寶，珠玉，飾品。
呂某環視四周，見眾青年張大嘴巴，垂涎三尺，甚為惱怒。伸手進棺內，將此女屍，拖抱而出，背出洞穴，曝於天光之下。工地之上有年長者，見呂某由洞穴內拖抱一青年女屍出來，不覺大驚，急忙阻攔，勸其放回遠處，否則必有大難臨頭。呂某不聽，反率眾青年再次返回墓中，將殉葬品哄搶一空。眾人出得墓穴，呂某仔細打量女屍，暗想：此女屍身不腐，莫非身上帶有奇寶？想到此，快步走到屍體前，伸手在屍身上摸索，眾人大驚而散，有躁而附者，有搖首不以為然者，有慌而避開者。頃刻間，眾人做鳥獸散，呂某摸索半晌，除了一些珠翠，並無其他寶物，思索片刻，伸手去捏女屍的臉頰，卻見女屍牙關緊鎖，於是伸手拿起身邊木棒，欲以痛擊其齒，一旁年長者急忙阻攔，怒斥呂某暴行。
呂某對長者說：人，唯物者觀之，生死皆物也。人其既死，何忌之有？臭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