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怪力亂神(1 / 2)

我姥娘家,在我們縣城的東邊的華家那村,我們村子在縣城的正南,與臨西搭界。老爺在我母親沒出嫁的之前就去世了。聽母親說,我姥爺一直身體不好,有癆病,經常吐血。他在謝爐公社裏的供銷社工作,一個星期回家一次。有一回下班回家,路過謝爐公社的大橋,河下的流水很急,一條二十幾斤重的金黃色的大鯉魚,從橋下躍上橋麵,不住地翻騰著。姥爺一見大喜,趕緊丟下車子,過去扣住魚腮,好半天,大魚不掙紮了,姥爺把這條魚掛在車把上帶回家。

那時候,家裏孩子多,我的母親排行二,之上一個哥哥,下麵卻有六個弟弟。姥爺常年在外工作,工資很少,還要為朋交友,很少往家裏交錢。姥姥自己帶著我母親,還有其他的幾個舅舅一起過日子,給生產隊幹活掙工分。後來我大舅當兵走了,隻剩下我母親帶著幾個弟弟,因為幾個舅舅小,常被村裏人欺負。由於家裏的糧食實在不夠吃,萬般無奈,隻好把我四舅,六舅分別送人。四舅送得比較遠,看一次很難。六舅生下來以後,我姥姥身體虛沒有奶水,母親隻好每天弄些白麵糊糊喂他,後麵看他是在餓得直哭,就抱著他到村子裏其他有孩子的家裏要奶水來喂他,有一次去一個人家,那家裏養了一條大狗,上來咬了我母親一口,那戶人家一看我母親被狗咬了,趕緊給擠一碗奶水,打發我母親回去了,後來,我母親一說起這段的時候,就忍不住流淚。六舅送走的村子,離姥姥的村子不遠,我母親心疼這個小弟弟,自己有點好東西的時候,常常記得給這個弟弟留著,到時候跟我姥姥一起去看他的時候,偷偷塞給他。後來,我姥姥去看過幾次,六舅在別人家慢慢長大些了。家裏的條件已經不是那麼差的時候,選了個日子,姥姥帶著我母親去看他,我姥姥站在院子裏對他說:小兒來,我是你娘。我那個六舅一聽,勃然大怒,衝著我姥姥吼了一句:我是你爹!我姥姥一聽,二話沒說,帶著我母親回家了,再也沒去看過。

看到我姥爺回家,姥姥還是挺高興的。又見他車把上掛著那麼大一條鯉魚,更是開心。看那條魚被柳條穿過腮,渾身血呼呼的,趕緊打了盆水,把魚洗幹淨,鯉魚的生命力還真頑強,一見水,居然開始搖頭擺尾。姥姥沒管那麼多,叫上幾個孩子趕緊按住那條鯉魚,找了把剪子開始殺魚,二舅見那鯉魚嘴邊長著長長的胡須,覺得奇怪,蹲在一邊撥弄鯉魚的胡須。我姥姥剛要動手的時候,忽然耳邊好像有個聲音對她說:放了吧,放了吧。放了保你一家全。姥姥晃晃頭,和我姥爺對視了一眼,我姥爺好像也聽到了,有心把魚放走,又看看家裏幾個餓得麵黃肌瘦的孩子,實在不忍心,就對鯉魚說:你長這麼大很不容易,家裏可能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但是,沒辦法啊,我家的孩子多,把你放了,家裏的孩子都得餓死。我家離謝爐河邊還有十八裏地呢,我現在就是把你再弄過去,估計你也活不了了。不如就認命,你還能救我一家人呢。說來奇怪,鯉魚一聽這話,馬上不再掙紮了。自始至終,被剪刀豁開肚子,刮去鱗片,一動不動。這條鯉魚,一家老小吃了好幾天,不過,吃玩這條魚,我姥爺就去世了。

我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是在我姥姥家長大的。姥姥家有個很大的院子。記事的時候,二舅當兵回來已經工作了,在鋼廠上班。還結了婚。我妗子就是附近村子裏的。有些刁蠻,不說理。五舅初中畢業就不再讀書了,在村裏當會計,我回姥姥家的時候,帶著我玩的,也就七舅。後來二舅有了孩子,經常見他晃著小時候的表弟,說著:小臭廣,當部長,穿皮鞋,披大敞。之類的兒歌。姥姥家的院子,就是那種農村常見的莊戶人家。前院是一戶姓張的人家,以前家裏是武舉,曾經被劃分為富農。高房大屋的。北屋的地麵,都是青磚漫的。那時候我七舅的歲數不大,不願意帶著我玩,很多時候都是把我帶到北邊的宅子下麵,叫我紮馬步,然後他跟其他人去玩。小時候的我有些遲鈍,很少偷奸耍滑,每次都老老實實在哪兒站夠三個鍾頭,有時候,七舅也把我交給老張舅舅看管。老張舅舅家裏有把很大的大鐵刀,差不多一百二十斤重。聽說那是以前專門考武舉用的。老張舅舅的力氣很大,能把這刀平端起來,耍三個胸花,三個背花,雪花蓋頂,枯樹盤根。然後輕輕放在地上。姥姥那個村子都練拳,清一色的西涼掌。老張舅舅的拳腳很厲害,看我站得辛苦的時候,也叫我起來走走架子,指點一下架子的不足之處。

不過,老張舅舅為人很隨和,很少見他顯露功夫,所以,在我童年的印象中,他的功夫,還不如他家北屋的那張條幾上擺放的兩隻元青花膽瓶的印象深。夏天的時候,除了每天的站樁打拳,不記得在姥姥家有什麼好玩的。基本那時候的小孩,很少有和我玩的。有時候看我在那兒打拳站樁的時候,倒是常有孩子過來跟我搗亂。七舅好像也是初中畢業以後就不再上學了。可能是常年打拳,身體倒是蠻結實。可能是我身體弱的原因,小時候在姥姥家,常常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一次睡午覺的時候,我睡到一半,猛然驚醒了。翻身坐起來一看,七舅在一邊睡得死沉。炕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摞碗,還有一個裝滿涼開水的茶壺。我呆呆地看著那張桌子,桌子上的茶壺,忽然像是被人拎了起來,漂浮在了空中。一摞碗忽然往旁邊傾斜,一個一個平放在桌子上,象是家裏來人一樣,擺放的很整齊。茶壺挨個往碗裏倒水,水倒完後,茶壺又落在桌子上。我覺得奇怪,推了推沉睡的七舅,七舅沒動。這時候,桌子上沒倒水的碗和盤子開始造反了,幾個盤子全都立了起來,圍著桌子來回骨碌,就是不往桌子下麵掉。我看著看著,不覺笑出聲來,這時候炕角的一個笤帚疙瘩飛了起來,照準我頭上就是一下。那時候的孩子,都理光頭,笤帚疙瘩很硬,敲那一下很疼的。當時我就哭了,哭聲越來越大,把我七舅吵醒了,問我哭什麼,我指了指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