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鄉經曆-----撞客(1 / 1)

聽說童年一小夥伴在外出做生意的時候,被人捅了六刀,全身衣服全部扒光,扔到鐵路邊上了。因為是客死他鄉,根據家鄉的風俗不許進村。於是就在外地火化,把骨灰帶回老家,撒在村子東邊他們家的墳地裏。

去年夏初回老家,因為這幾年家鄉都在搞羊絨生意,變化很大。家家都蓋起了二層小樓,有的還買了私家車。我謝絕了鄉親們的邀請,回到我童年生活過的舊院落裏。多年沒有人住,院子荒蕪了,棗樹和梨樹都長得很粗了。我推開北屋的門,沉重的古舊木製家具上麵落了一層灰塵,拉開抽屜,裏麵有小時候爺爺為我削製的木頭手槍和一堆毛主席紀念章,抽屜角落裏散落著幾個銅錢,那是我小時候用子彈殼換回來的。夏日的傍晚潮濕悶熱,村裏的老老少少,都聚在村子中心的那棵百年老槐樹下乘涼。聊天,不時有人瞟過一眼兩眼,也偶爾會有人打個招呼。但我明白,我和他們不是一群,我關心的和他們關心的事毫不相幹。我十分滿意這一點。從小我就認為旁若無人是人生的最高境界。說自己想說的話,對不想搭理的人就不搭理。但在現實社會裏這太難了。話語不但是交流的工具,而且代表了一種態度。比如你見了領導,不打個招呼似乎不禮貌,但看到他愛理不理,勉強點個頭的樣子,你不免會想這個招呼實在多餘,反而增加他的惡感,但即使如此,下次見到,你還是不得不打招呼。

我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天色漸漸暗了。忽然,我們街坊的一個婦女,按輩分我要叫大娘的,兩眼發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趕緊給她掐人中,撾胳膊盤腿。好半天,大娘蘇醒過來,她一翻身爬起來,說話的聲音變了,聽口氣明顯地象我死去的那個夥伴。她嘴裏叫著“蘭花”(死者老婆的名字),說她多麼多麼想她們,還說又冷又餓,因為是橫死的,無論去那兒都不收留,死的時候天氣冷,身上連衣服都沒有,讓他老婆燒衣服給他。我在一邊看熱鬧,我發現那個大娘走路的樣子明顯是個男人,而且渾身發抖。他的老婆嚇得半死,說不出一句話來,大家都給她出主意,讓他老婆勸他趕緊走。我上前去問他:“你真的是紹兵?”她兩眼看著我說“是啊,你忘了小時候我們倆下河洗澡,你差點淹死,還是我拉你上來的。”我一聽也呆住了,這事隻有我們倆知道,沒有其他人啊。我又問他真的沒地方去,他說是。我說,如果我幫你念經超度,你能走了不再回來嗎?他說能。剛巧我帶著一部地藏經,我轉身回去拿,我聽她說他想看看孩子,我拿來經書的時候,他老婆已經把孩子抱來了,他湊到跟前想摸摸孩子的臉,我攔住了,隻讓他看了看,他的眼神有些不甘心,我有些不耐煩,問他想不想超度,他趕緊收回眼神,坐在地上。

我坐在大槐樹下的青石上,一邊打著手電,一邊誦經,慢慢的進入了狀態,將近一個小時,一部地藏經誦完,我偷眼看了看他,發現她(他)還在那兒閉著眼睛聽,一動不動。我怕不保險,又把《中有聽聞教授解脫密法》念誦了一遍,還加念了一百零八遍的六字大明咒。合上經書,我站起身來對他說,好了,你可以走了。可是叫了幾聲他也沒答應,我大著膽子過去一推,整個人向後倒下,我上前一摸,呼吸很均勻,這才放心。又過了一會,我大娘清醒過來了,問她剛才發生的事情,居然一點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