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放下(1 / 3)

以前我身體不好的時候,跟著舅舅學打拳,學了幾年以後,略有所成,身體逐漸好起來。後來到了城市裏,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去體育場打拳,有次打拳的時候,有個小夥子在旁邊撇嘴,說我練得是花拳繡腿,因為氣盛就跟他比試,他被我打跑了,第二天,他又找來他的幾個師兄弟,都被我湊倒了。然後一個比我大很多的年輕人說,他們師父讓我去一趟。本想不去,可那些人不讓我走,就跟著過去了。那位師傅是梅花拳社的拳師,叫李如山。李師傅功夫很好,為人也仗義。對晚輩也很和藹。簡單問了我幾句,讓我走兩趟架子給他看。我也沒客氣,就下場了。走完架子李師傅說,功底不錯,看樣子下過苦功。隻是,你所學的應該是西涼掌,裏麵怎麼會摻雜著八方錘的路子?當時我一愣,八方錘是跟另一個師傅學的,當時覺得套路很剛猛,架子好看就學了。李師傅笑道:八方錘是源自李元霸,本來是兵器裏的剛猛套路,後來民間高手融進拳腳裏,變得不倫不類了。西涼掌是西涼派獨步天下的絕技,你這一整,不光威力大減,路數也不正規了。如果你不是圖花哨,就憑西涼掌或者單獨的八方錘,這幾個小子一起上,都不是你的對手。我一聽,當時就要拜師,李師傅不讓,隻是叫我參加他的拳社,以後有機會幫我找更好的老師。後來拳社接到永年廟會的邀請,過去插拳立場子。李師傅叫我也去。我就過去了。插拳立場子,其實是河北一帶的老規矩,一般廟會期間,民間的很多武術團體,紅槍會,梅花拳,二郎拳,太極拳,分別都有不同的組織,分別下場施展自己獨門絕學。也是一個向外展示自己的機會。李師傅看樣子威望挺高,除了一個八十來歲的老人,其他都是他的晚輩。李師傅跟那個老人坐在一起,一擺手,下麵的徒弟們分別下場,拿出自己最好的功夫,走架子,捉對比試。其實當時我隻是跟著去看熱鬧,沒想過下場。沒想到臨近中午的時候,李師傅的一個徒弟,非叫我下去也走幾趟。被他落下場子以後,我先打了一趟梅花小架,正好一個師兄弟在旁邊擺弄一條大槍,我就接了過來,順手抖了幾個槍花,那個師兄見我能把大槍抖圓,也吃一驚,就把我推到場子中間,一趟六合梅花槍走下來後,周圍掌聲如雷,李師傅跟那位老人也都站起來了。吃飯的時候,我拿著倆饅頭,一碗大鍋菜,蹲在大棚門口吃,李師傅帶著那個老人走了過來,問我想不想學太極拳,我說想。李師傅指著那位老人說,很好,這位就是我給你找的師傅。

老師名叫姚繼祖,是武式太極拳的傳人。對我很好,教學也實心實意。當時一起學拳的,還有邯鄲的一個姓方的,或許因為我們那時候小,老師看我們不錯,除了拳棒之外,還教了輕功與太極內功。太極內功其實是一種內家掌法,就是外界所傳的隔山打牛的功夫。練習了一段時間,我們倆小有所成。後來我上大學走了,每年假期還回去看老師,問起姓方的師兄,聽說當兵走了,去了山西當武警。後來我因為一些事情去了西藏,等我回來的時候,老師年事已高,還在從事教學,老師也曾要求我經常過去給他幫忙,可我因為學佛,考慮到武藝在身,難免暴起傷人,功夫基本快丟光了。算來邯鄲的方師兄也該退伍,又問起他的情況,老師說,方師兄因為武功超群,被保送到軍校學習,畢業以後就留在部隊,現在應該是中校軍銜。兩千年世紀之交的時候,老師來電話說,方師兄回來探親,問我有無時間過去相聚,當時我正好有事去香港,從香港回來以後,方師兄也回部隊了,聽老師說,方師兄走的時候悶悶不樂,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緣故,還專門打電話給部隊找他,師兄接到電話以後哈哈大笑,對我說:我知道你有公事,我還沒那麼小氣,什麼時候出差來這邊,就到部隊來,我們可以好好聚聚。我說好。又過了兩個月的時間,老師忽然很著急地給我打電話說,師兄家裏出事了。我趕緊坐車趕過去,老師見麵就問我太極掌有沒有教過別人。我很詫異,因為師父在教授太極掌的時候,曾告訴過我們,這種掌法太過陰毒,必須發誓不能外傳。我非常肯定地說沒有。老師沉思了一會兒說:你師兄的一個好友死了,法醫鑒定他生前被人用一種武術掌法擊中後背,掌法打得巧妙,內髒的經脈全部震散,有些器官雖然不影響日常生活,但隻要一發怒,五髒就會全部崩潰,短期內全部腐爛。這種效果,我們太極掌能做到,但是,達到這種境界,必須有數十年功底的才行。現在公安找上門來,所以我才來問你。我笑了笑對老師說:您是知道的,我學佛以後,功夫基本上快丟光了,除了幾路拳法,偶爾就耍耍槍,那種功夫太陰毒,早丟棄了。更何況,我跟方師兄的哥們無冤無仇,怎麼會去傷他性命啊?老師鬆了口氣說:丟了好,丟了好。我見四下無人就問老師:會不會是方師兄幹得?老師一把捂住我的嘴說:別瞎說,你師兄走了快倆月了,這種功夫一般最長不會超過十五天,如果是你師兄幹得,那他不成了神仙了?我問老師:那您說說,除了太極掌,還有其他功夫能做到嗎?老師想了想說:除了太極掌之外,金沙掌,朱砂掌,五毒手,黑煞掌都能做到。隻是,我也不知道誰有這樣的功夫。接受完公安的詢問和記錄,我就回來了。警察通過調查,雖然覺得嫌疑最大的是方師兄,卻苦於沒有證據,去部隊調查過,方師兄回部隊以後,正好趕上大比武,他帶領士兵每天要訓練十幾個小時,根本沒有作案的時間。公安調查了一段時間,案子就此擱淺,不了了之了。又過了一段時間,方師兄從部隊上回來,跟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孩子歸了女方。我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回部隊了。

到了2002年的時候,我遇到邯鄲的一個熟人,順便打聽起方師兄的情況,那人神情有些黯然,說方師兄挺慘的,離婚以後一直沒有再娶,還經常往家裏寄錢,妻子跟他離婚以後,沒人管教,成天在外麵招蜂引蝶,後來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大神,在家裏連同孩子都被人殺了,方師兄回來看了一眼孩子,就回部隊了,雖然麵無表情,應該是非常悲傷。送走朋友,我決定去到方師兄的部隊上去看看,就跟單位請了半個月的假,趕到山西方師兄的所在部隊。哨兵問明我的來意,向裏麵通知,時間不大,方師兄出來了,老遠看見我,倆眼放光,撲過來一把抱住我,拉著我去了他們家。晚上的時候,我喝飲料他喝酒,慢慢酒水喝多了,他的話也多了,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說了自己當兵的辛苦,生活的艱苦,對家人朋友親人的思念,一切一切都說了很多,卻閉口不談他的前妻與孩子。差不多兩瓶白酒都被他幹掉的時候,忽然他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問我:師弟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說到這麼敏感的問題,我覺得一愣。剛想說點什麼,他卻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費了半天勁兒,才拖著他那二百來斤放到床上。他在裏屋鼾聲大起,我在外屋的沙發上也睡不著。打開電視看了看,也沒什麼好節目,隨手關了電視,就在他的書架上翻了起來。他的書架上,除了軍事管理,訓練科目之類的書籍之外,還有一些擒拿格鬥,案情偵破之類的專業書,翻著很沒意思。於是我就翻了翻下層,在最底層還有的抽屜,居然還上了鎖。我剛要起身的時候,忽然發現上鎖的抽屜的縫隙裏,外露著一頁比較古舊的書籍,於是就試著抽了抽,感覺不難抽出來,於是我耐著性子慢慢一點點往外抽,不久,一本很輕很薄的小冊子被我拉了出來,我拿在手裏一看,這是一本用很細膩的白絹做成的書籍,裏麵全是刺繡的密密麻麻的繁體字。我拿著書走到台燈下麵,隨手打開強光燈,拿起桌上的放大鏡仔細閱讀起來。這是一本專門講解吐納練氣的書籍,看這書的式樣和裏麵記載的某些內容,絕對不是明清兩代的,應該更朝前,至少也是宋末的東西。我很認真地把整本書看完,思索了一下,心裏如同翻江倒海。因為這本書裏記載的東西,太讓我震撼了。除了吐納練氣的法門之外,裏麵還記載了多種武林絕技的詳細練法,其中就有關於太極掌的記載,卻比老師傳我們的要完整的多,內容也多了不少。我正在發愣的時候,忽然聽到裏屋方師兄似乎在說夢話:我老婆跟你生了孩子,我一直都蒙在鼓裏,要不是我帶著孩子去檢查身體,發現孩子血型不對,做了親自試驗,我會一直被你們蒙騙下去,你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在部隊當兵,托你照顧家,你就這麼給我照顧的啊?你還有臉找我索命?你活該!說話的聲音很大,聽的我心裏一翻個。我急忙放下書本打開裏屋的燈,聚精會神在屋裏打量著,仔細搜索著,並沒發現有什麼靈異現象。卻看到方師兄眉頭緊鎖,麵紅耳赤,呼吸急促,異常憤怒的樣子。於是歎了口氣,右手搬動手指,做了個印訣,在方師兄的印堂一按,左手並攏,順勢在他胸口一拍,方師兄的呼吸利馬平穩,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