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手上的星光 (5)(1 / 3)

忽然在我右前方的一個外國小孩兒洪亮地哭了起來,他可能是被嚇著了。

我還看見楊哭將自己的右手放進羅伊開叉的旗袍裏,在那裏溫柔地撫摸著,而她則專心致誌地看戲,並未阻止。演出結束,楊哭帶著幾乎是壓抑不住的喜悅,要帶羅伊去亞運村的五洲大酒店的包房,而我則隻好打的回家。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就是林薇曾經拜托過我的,幫幫那個一幅畫也沒賣掉的女流浪畫家廖靜茹。我拉住了正要鑽進他的黑色“淩誌”的楊哭:

“有一件事,我對門住著一個畫得很好的女流浪畫家。她有一屋子的畫,明天去看看,買她兩幅怎麼樣?拔根毛幫幫窮人。”

楊哭紮緊了他的領帶,“長得漂亮嗎?”

“很漂亮,而且她還像波斯人那樣紮了十二條小辮子。”

“好極了,我明天一定來。我得走了,”他詭秘地笑了笑,“別拖延我的時間。”

我鬆開拉住他袖子的手,他鑽進汽車,把它發動著。羅伊向我點頭告別,我在車窗上拍了一下。汽車的紅色尾燈一閃一閃地消失在車流中了。我停了一下,就走到馬路對麵的港澳中心大廈下麵,在那裏等候出租車。

早晨醒來我忽然被一種透明的快樂給融化了。我回想起昨夜我做的夢,夢中的我回到了少年時代,和我最喜歡的一個女孩奔跑在草地上捉蜻蜓。這個矯情的夢頓叫我高興了起來。我興致很高地起床,把屋子打掃了一遍,哼著我最喜歡的一首美國鄉村歌曲,又煎了兩個雞蛋,然後換上了一件幹淨的襯衣,就出門去報社上班。我路過林薇的房間時,敲了她的門。沒人應聲,就在她門上貼了一張紙條,告訴她有人來看廖靜茹的畫,叫她們最好呆在屋裏。我看見她們的黑色垃圾袋放在門口,就順手提著下了樓,堆放在單元門口的垃圾道出口,騎上我的破自行車,去報社了。

到了報社,我發現報社的人人人都忙得像是被驚擾了巢的蜜蜂。我也坐下來趕緊編稿發稿。有一個電話是找我的,我便接過話筒:“誰呀,快說,正忙著哪。”

“是我,林薇。我看見你留在我門上的紙條了,其實我剛才還沒起床,等我起來,你已經走了。”

“怎麼那麼懶,真像一隻懶貓。”

“哈,告訴你兩件事,第一件是我簽約啦!”

“簽什麼約?跟誰簽約?”這年頭人人都他媽的要簽約。

“跟楊先生啊,那個音樂經紀人,你見過的。而且我的第一張城市民謠專輯馬上由他包裝推出,快點,替我高興一下!”

我哈哈幹幹一笑,“第二件事呢?”我漫不經心地問。

“我得到了一隻貓,具體說是那個日本人送我的一隻波斯貓,哇,好棒的,又白又美的一隻大貓。我叫它喬可,怎麼樣這名字?”

“算了吧。你不如叫它瑞德,就是路上的意思。終於有個小東西天天陪你了,祝賀你。晚上回去我一定去看看那隻貓。”

“我剛才已經打電話告訴廖靜茹了,她剛找了一家廣告公司,在那裏搞美術設計。她非常高興,喂,你那個朋友是闊佬嗎?”

“半個闊佬。住在五洲大酒店,開有一個公司,有一輛二手‘淩誌’車,賬戶上還總有那麼百八十萬的來路不明的錢。”

“OK,太好了。那麼晚上見。要準備點兒什麼嗎?”

“要幾瓶藍帶啤酒就可以,那家夥喜歡喝啤酒。”

“好吧。”她掛斷了電話。

我在崇文門等著楊哭。我站在一大群好像是從全國各地來的盲流、打工仔和打工妹中間顯得很滑稽。同仁醫院門口似乎永遠都聚滿了想到北京混口飯吃的外省農村青年。尤其是那些女孩,一看你就會知道她一定是打工妹,神情裝扮總與城裏人不同。他們為什麼要一窩蜂地離開家?城市是不屬於他們的,城市這個大機器遲早也要把他們輾個粉碎,或者重新把他們擠到邊緣去。城市對誰也不憐憫,除了那些有先天優勢和聰明過人的家夥。楊哭的車從東單方向迅疾地開來,在我身邊停下,“媽的,你怎麼找了這麼個地方與我見麵?”楊哭在車內拽了拽領口說。他打扮得像是個美國新派青年。他渾身上下的全套打扮都是歐洲名牌。我估計不下兩萬元;光是那雙皮鞋大約就值七千元人民幣。我在王府飯店的名牌廊中曾經見過的。

“這裏離我的報社近,離我住的小區也近,一直向前開就行了。你什麼時候變得愛挑剔起來了?”為了刺激他,我說,“你這套西裝不怎麼樣,要是再配上一套‘傑尼亞’,那就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