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又在沙洲每個地方轉了一圈,仔細感受落腳處河沙的不同。
並無異樣。
蘇卿卿一再到此搜尋,對紫青手鏈埋藏此地很是肯定。
可是這個沙洲就十丈方圓一個地方,每天水洗浪打,怎麼藏住東西?
寒夜閉目皺著眉頭,江浪打在腳踝上,一蕩一蕩。
寒夜睜開眼,想起一個故事。
有一處江邊慈悲祀堂的慈悲塑像被暴風刮到了江裏,暴風帶來的暴雨連著下了十多天。十多天後村裏組織人手下河去撈慈悲塑像。自墜河地點沿河流方向找出很遠也沒找到。最後還是一個吟遊詩人提點村民往上遊找找看。結果在上遊二十丈處找到了慈悲塑像。
寒夜不由得又苦笑了下,紫青手鏈多大個東西?雙月河水怎麼可能衝不走。
往下遊望去,水茫茫一片,寒夜水性不如何,已感無力。
又想起蘇卿卿的兩條綾段,似乎揮舞起來時,越急就會散發出越淩冽的寒氣。
蘇卿卿……你道紫青手鏈一眼可識。
寒夜輕歎口氣,將青衫解下掛在蒹葭上。摸了摸裝在內衫衣襟特別縫製的小袋裏的雙魚青石。雪娘,你可顧著寒夜一些。
寒夜右手把了泣血劍,自沙洲上沿往雙月河上遊方向下水,往上遊潛水而去。
紫青手鏈若是衝到下遊,已經不是人力可思尋找的了;若是不知何故被反衝上上遊,倒還可以盡力一探。
若論水下憋氣,武林人士比普通百姓要強上不少。普通百姓憋氣全憑肺裏的蓄氣量,而武林人士有丹田之氣可調理內息,如果運用得當,能延長不少憋氣時限。
雙月河水甚是清澈,稍淺的地方,月光照來已經依稀可見河底。
照蘇卿卿所言,紫青手鏈該有瑩光,趁著夜色正好下水探尋一番,若是白晝,些微瑩光人眼在水中也難注意到。
寒夜已經浮出水麵換了好幾次氣了。
開春的江水依舊刺骨,寒夜回望時,祈天橋下的沙洲隻看得不大的黑影。
寒夜已經感覺到有些乏力,泡在水中,體力消耗快上很多。
已經隻能在堅持這最後一次潛水,如果找不到,就沒有辦法了。
不過,要是能找到那才稀奇!
寒夜心裏苦笑下,自己冒著水寒體累潛水找紫青手鏈,到底對找到紫青手鏈抱有一份希望沒有?
若是沒有,又是何苦?
難道隻為了信守對蘇卿卿的許諾?
寒夜微搖頭,甩開雜亂的想法,凝神深呼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底。
這一帶河流不急,河底鋪滿被衝洗得細膩的河沙,一眼望去,似乎都一個樣子。
寒夜體力已經不支,勉強浮出水麵,仰泳任由江水把自己往沙洲衝去。
缺月的光灑來,氤氳的江麵恍如夢境。
衝了一會兒,寒夜扭頭望去,還有十丈距離就到沙洲。
突然!
大腳拇指處被什麼東西咬住,傳來巨痛!
寒夜本就體力不支,身體幾乎被僵透,對這突然的變故有些猝不及防。
那東西好重!
咬住寒夜腳趾頭就往更深處拖走。
寒夜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氣,被拉沉到水中,轉動身形看時,寒夜吃驚,氣息沒有調順嗆了一口水,趕緊穩住心緒。
好大一隻河龜!足有麵盤那麼大!
寒夜感覺這世間實在是太奇怪了。什麼事都可能遇到,不論是否合理。
左手摸到劍柄,待一劍斬下這隻河龜的腦袋,自己殘留的體力,實在經不起這隻河龜多折騰幾吸。
但是!大腳拇指怎麼依舊能活動自如!
再凝神看那河龜,投射來的月光也看得依稀的輪廓。
河龜突然放開寒夜的腳趾頭,掉轉身形往河底泥沙處遊去,自顧刨開一處的泥沙,攪起微微的渾濁,被河水衝向下遊。
寒夜見河龜著實奇怪,本待浮出水麵,又勉力留下來看河龜到底何為。
河龜自河底泥沙伸出刨出一個黑漆的巴掌大盒子。
寒夜氣息不夠,趕緊踩動腳步浮出水麵。換口氣再潛入水底時,已不見河龜的蹤影,那隻巴掌大黑漆盒子在河底泥沙上被流水緩緩向前衝走,不時磕在泥沙上,帶起微微的泥色。
寒夜沉身下去抓起黑漆盒子浮出水麵。
實在沒力氣了!
感覺這距沙洲的十丈幾乎就是無涯天塹!
身體越發沉重,連仰泳的力氣都沒有了。
寒夜好不甘心!大業未竟,奈何身死!
爹娘膝下,誰來跪安!
九丈!
八丈!七丈!
六丈!
近了……可寒夜已經乏力得連睜眼看向沙洲的力氣也提不起來,或者是刺骨河水凍得寒夜眼皮也睜不開。
五丈!
四丈……寒夜仰著的麵目,漸漸沉入江水中,勉力睜開一線雙眼,看到月色下另一端一個碎花女子踏波而來。
寒夜幽幽歎一聲,心海冒出最後一句話——
喂喂,別了……